第二章 醒覺 6 困獸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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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甫帶來了一張地圖。

    沒有任何開場白,她把門鎖好,地圖展開放在我床上,然後擡頭看着我。

    “告訴我那座島在哪裡。

    ”有時她會用手指在特定區域圈一下,“我們知道它在西邊,或者西南的海岸附近。

    我們越來越接近了,總會找到他們的。

    ” “那你為何還需要我?” “那是因為,你的哥哥耐性可不好。

    ” 我有點想笑。

    “你準備怎麼辦?折磨我?威脅要殺了我?我遭受的痛苦,都會發生在紮克身上,你就是在折磨他。

    ” 神甫傾了下身。

    “你覺得除了我們已經做過的事情之外,沒有其他更厲害的手段能對付你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麼幸運。

    記住,你隻有對我們存在利用價值,才會一直這麼走運。

    ”她又把地圖往前推了推,凝視我的目光熾熱異常,就像多年前在我前額留下印記的烙鐵一樣。

     “像你一樣為他們工作,對他們有利用價值?做一個在你的阿爾法主子面前表演的怪物?” 她緩緩探過身來,直到臉孔快要貼上我的臉,我都能看清她臉頰上的汗毛,像玉米穗一樣細小而蒼白。

    她慢慢地深吸一口氣,然後又是一口,鼻孔微微一張一合。

     “你就這麼确定,是他們在控制我嗎?”她輕聲問道。

     她在我的頭腦中繼續深入探索。

    我和紮克還是小孩子時,曾經齊心協力撬起一塊扁平的大石頭,在下面黑暗中藏着的蠕蟲和蛆突然暴露在陽光之下,肉乎乎的白色身體不停地扭來扭去。

    如今在神甫的目光注視下,我就像那些蛆蟲一樣完全曝光。

    我的腦海中沒有什麼是她看不透,拿不走的。

     經過一開始的震驚之後,我已經學會要将我的思想緊緊關閉,就像閉上一隻眼睛,握緊一隻拳頭。

    我掙紮着要保護關于自己的那些事,将她擋在思想之外。

    我清楚地知道,必須把自由島的幻象保護好,不能讓她看透。

    然而,我發現自己隻是擔憂一些珍藏的私人記憶,自私地想把這些保護好。

     秋日的午後,紮克和我在後院裡練習寫字。

    小雞們在周圍啄食打架,我們蹲在地上,手裡拿着木棍,在泥土上劃出歪歪扭扭的字母。

    他寫了我的名字,我也寫了他的名字。

     長日漫漫,其他孩子都去上學了,紮克和我在河邊互相交換珍寶,這些都是我們在漫無目的的閑逛中找到的。

    他給我看那塊鑲嵌着蝸牛化石的石頭。

    我給他一隻張開的貝殼,裡面的蚌肉就像歐米茄盲人乞丐渾濁不清的眼球,我在去黑文鎮的路上看到過。

     還有那些關于夜晚的記憶。

    我們隔着床竊竊私語,互相交換故事,就像白天互換河邊珍寶一樣。

    我們躺在黑暗中,聽雨點輕輕打在茅草屋頂上。

    紮克給我講他在抄近路去水井時,碰到旁邊田裡的公牛們朝他沖來,他隻好爬到樹上,才逃過被踩踏的命運。

    我告訴他,我在從不允許我們進入的學校牆邊,看到其他小孩在學校操場的橡樹上安了一個新的秋千。

     “我們有自己的秋千。

    ”紮克說。

     這是事實沒錯,但那并不是一個真正的秋千。

    我們在河的上遊發現一個地方,一棵柳樹長在離水邊很近的地方,可以抓着低垂的樹枝在河面上蕩來蕩去。

    天氣炎熱的日子,我們會比賽看誰蕩得遠,然後得意洋洋地跳進下面的河水中。

     還有一些更近的,關于定居地的回憶。

    晚上我坐在小小的壁爐前,讀着愛麗絲的菜譜或者歌譜,想象她多年以前坐在同一個地方,寫下這些筆記。

     還有之後發生的事:母親試圖警告我紮克會對我不利,将金币遞給我時,上面還帶着她手心的溫度。

    這是我記憶中珍藏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母親甚至沒有觸摸我,隻是她握過的金币上傳遞的二手溫暖。

    但這就是最近幾年來,我從她那裡得到的所有。

     所有這些,如今都暴露在神甫毫無感情的目光中。

    對她來講,這些不過是在抽屜裡搜索更有價值的東西時,面對的一團亂麻。

    她每深入一層時,都留下我掙紮着重新組織腦海裡亂成一團的記憶。

     神甫站起來,帶着地圖離開了,我明白自己應該慶幸,我成功地把她擋在了自由島的幻象之外。

    但是,在我集中精力掩飾這些時,被迫暴露了許多其他想法。

    那些過往回憶,那些我在來到囚室之前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她都撿起來翻來覆去地看,然後扔到一旁。

    盡管這些事對她來說無關緊要,但被她接觸過的,都已不再純潔如初。

    每次拜訪之後,我都感到能供她詳細研究的記憶更加少了。

     * 第二天,紮克來了。

    這些日子他來得比以前還少,來的時候通常會避開我的目光,低頭擺弄着手裡的鑰匙。

    他很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