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X 螳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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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内容完全沒有看進去。

    時機——兜自言自語一般在心裡重複着這個詞。

    無論做什麼事最重要的就是時機。

    為了不讓克巳和妻子注意到他的緊張兜做了好幾次深呼吸。

     過了一會兒克巳将一直在擺弄的手機放回口袋發出一聲聽上去既不是“哦”也不是“哎”更不可能是“晚安”的短促聲音便上二樓了。

    妻子回複着“晚安”兜趕緊豎起耳朵——他想通過語氣來判斷妻子現在的心情。

     兜如果有事要告訴妻子特别是在說那些會惹妻子不高興的事時她的反應也會根據當時的心情而千差萬别。

     比如要是當天妻子聽到的都是好消息哪怕是在理發店新剪的發型很好看或是在街上被人誇贊年輕這類小事她都會心情舒暢一整天對兜提到的事也會更加寬容地對待。

    相反如果妻子明顯不高興或懷有不滿的情緒家裡就像陷入死寂的冰窖之中無聲地刮起一場暴風雪。

     察言觀色一番之後兜終于下定了決心。

    他先去廁所小便然後用“有件事讓我很為難”拉開了坦白從寬的序幕。

    就算遭到危險人物的襲擊被勒住了脖子兜也不曾如此緊張。

    他能冷靜果敢地快速出擊令同行刮目相看卻對為什麼回到家裡要夾着尾巴做人而感到苦惱真是奇怪。

     “怎麼了”妻子問道。

     雖然此時還聽不出她的心情是好是壞但兜不能在這裡卻步該說的還是要說。

    “兒子高考志願填報輔導那天我突然有個工作實在沒法推掉。

    ”兜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既不沉重也不嚴肅不卑不亢地告訴了妻子這個事實。

    不知兇吉。

    兜緊張得想閉上眼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妻子的回應。

     “啊你在開玩笑嗎”妻子一臉吃驚話中明顯帶刺“你又在說什麼傻話” 不我是經過很長時間的深思熟慮才這麼說的兜在心裡反駁。

    “啊不過”他又像是在表明決心似的補充道“輔導是下午兩點開始對吧要是工作結束得早我就趕過去。

    ”炸彈專家中午十二點到達機場如果兜能順利坐上電車說不定來得及。

     “哦。

    ”妻子漠然地應道。

     做不到的事就不要答應——兜知道妻子未說出口的這句話是對他的無聲鄙視。

     “都說了我是為了家人工作的。

    ” “你有家人” 兜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了實話心下吃驚低聲道“和你無關。

    ”同時反擰對方手臂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這是距離機場車程稍遠的一片草地周圍有寬闊的土褐色田野和樹林。

    二人在這片長着低矮雜草的土地上扭打成一團。

     兜穿着機場保潔員的工作服。

    “可惡你這家夥體格還真好。

    ”他感歎道。

     和醫生提供的照片一樣這個人确實一副柔弱的長相但沒想到身材十分健碩滿身肌肉。

    這和兜之前聽到的情況截然不同。

     “而且你怎麼沒按時到機場” “這你得問開飛機的去或者去問飛行時的氣流。

    ” 要是能早點完成兜還來得及去兒子的學校。

    但天不遂人願飛機晚點了二十分鐘才在機場降落。

    兜早已在候機大廳等候多時看到炸彈專家慢悠悠地走出來心中更加急躁。

     一身保潔員打扮的兜一路尾随炸彈專家下了扶梯又跟着他向出租車停靠點走。

    “不好意思請等一下。

    ”炸彈專家聞聲停下了腳步轉頭看着兜。

    “你的東西掉了。

    ”兜從地上撿起一塊小塑料闆看上去像是一個量角器。

    炸彈專家自然對這個東西毫無印象但還是條件反射般接了過去。

    兜同時松開手按下了事先藏在口袋裡的遙控器的按鈕。

     炸彈專家刹那間像觸電般不停顫抖向後倒去。

    兜上前扶住了他。

    那是一個小型電擊裝置。

    就算監控拍下了剛才的場景看上去也不過是兜慌張地扶住了一個突然倒下去的人。

     兜摟着炸彈專家坐上一輛等在那裡的假出租車離開了機場。

    車開到一片雜樹林時兜下車将炸彈專家拖了出來拍了拍他的臉讓他醒過來。

    見他逐漸清醒兜說道“過來” 炸彈專家剛開始還有些暈似乎感到很茫然但很快便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目光瞬間犀利起來朝兜撲了過去。

     二人扭打起來。

    事态并沒有發展成激烈的鬥毆但二人還是過招了多個回合。

    兜為了盡快控制住對方不斷用手指猛刺對方的鎖骨、腋下、胸口和喉部以施加傷害。

     對方的動作比想象中要慢。

    攻擊他的這個部位他應該會這樣躲攻擊他的另一個部位他的關節就動彈不得——展開攻擊的一招一式都與兜預想的分毫不差。

    要是和妻子的互動也能這麼簡單明了就好了這個想法從兜的腦海中掠過。

     “都說了我是為了家人工作的。

    ” 炸彈專家随即問道“為什麼”同時揮出一拳。

     兜向後一仰躲了過去答道“殺你也是我的工作。

    ” “我說的不是這個。

    ”炸彈專家撲了過來兜像鬥牛士一樣靈活避開。

    對方撲了個空踉跄幾步後又轉過身來。

    “我是問你為什麼不在剛才電暈我的時候動手。

    ” “哦。

    ”兜喘着粗氣視線緊緊地鎖定對方的一舉一動“我不喜歡乘人之危做事要講究公平。

    ” “哪兒來的什麼公平”炸彈專家皺了皺粗粗的眉毛。

     “做事要講究公平”也是兜經常對兒子說的話。

    他不要求兒子實現“日行善舉”“勤勉刻苦”不畏失敗”這些了不起的目标唯一能告訴兒子的隻有“要盡可能公平”了。

    無論是責難對方還是支持對方都要盡量做到公平。

     “老爸你說得也太籠統了。

    ”最近克巳開始對父親這番并不算教誨的話流露出不滿“我不知道具體應該怎麼做。

    ” “這個啊具體來說可就多了。

    比如在說别人壞話的時候。

    ” “我又不是小學生了還會和别人鬥嘴嗎” “我就是打個比方。

    比如取笑别人的名字很奇怪或者說别人長得醜什麼的這些事都不要做。

    ” “為什麼” “因為這些事是他們努力也無法改變的。

    攻擊别人無力改變的地方就不能算是公平對吧” “那應該怎麼罵人” “嗯……比如說”兜想了想答道“你可以指責他們吃零食啊這是他們自己能夠控制的事。

    你可以說喂你連晚上不吃零食都做不到啊” “這叫什麼罵人啊”克巳一臉驚訝又問道“那要是有人罵我說‘你老爸是個廢物職員’又該怎麼辦呢” “真有人這麼說” “我就是打個比方。

    ” “哦那你不理那人就行了。

    ” “不理那人” “你聽好了說出這種話的人能得到什麼好處嗎你老爸是個廢物職員難道也是這家夥的功勞并不是。

    這種人隻是在描述事實也可能說的根本連事實都不是。

    事實誰都會說但是沒人去說因為人有常識和判斷是非的能力。

    硬要說的話這種人就是喪失了理智沒有了判斷是非的能力所以才隻會說些沒用的事實。

    他這麼說你你也并不吃虧直接反駁回去就行比如你說他的祖先是隻猴子畢竟這也是事實嘛。

    ” “這就是公平嗎” “對。

    另外你要記住‘你可以對别人做某件事别人卻不能對你做’同樣不算公平。

    ” “自己做就可以别人做就不行。

    那是不是就像這件事老媽總是嫌你晚上回來時動靜太大還說被你吵得睡不着覺但是到了休息日老爸你還沒起床老媽就把吸塵器開得震天響了。

    這就是不公平吧” 兜瞬間覺得自己仿佛找到了知音感動得差點濕了眼眶但他不能緊緊抱住兒子因為萬一不小心說出“你太了解我的心情了”是會傳到妻子耳朵裡的。

    兜從沒覺得兒子是他和妻子之間的雙面間諜但也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兜用胳膊從背後勒住了炸彈專家的脖子。

    很快炸彈專家沒有了呼吸。

     兜将屍體埋在了附近的那片雜樹林中。

    醫生說過“留下手術痕迹也沒關系”因此不必處理得那麼細緻。

    炸彈專家的真實身份應該隐藏得很深即便屍體被人發現恐怕也不會很快查明。

     掩埋屍體前兜從炸彈專家的外套口袋裡掏出了手機——這是前車之鑒如果手機響了埋屍的地點就會暴露。

    看到手機上挂着一個小炸彈吊飾兜不禁苦笑道“你就這麼喜歡炸彈嗎” 兜看了一眼手表随即脫去工作服換好西裝再次坐上了來時的那輛假出租車返回了機場——還是搭乘電車更為穩妥。

     兜趕到校門口時手表的指針已經指向了兩點十分。

    他暗自慶幸時間還來得及卻也明白按照妻子的标準這屬于“沒趕上”。

    兜走進校園猶豫着要不要直接沖進教室。

    這時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并不知道兒子是哪個班的學生瞬間吓出了一身冷汗腦海中閃過被妻子責罵的場景。

     兜在教學樓入口處脫了鞋四下尋找拖鞋終于在鞋櫃邊上找到了一雙像垃圾一樣扔在那裡的拖鞋。

    兜迅速穿上沖上了樓梯。

    年級越高教室所在的樓層就越高吧所以高三應該在三樓兜胡亂地猜測着。

    然而當他沖到三樓的走廊四處張望時連一個人都沒有看到更别提學生們的身影。

    兜看了看時間。

    整個學校仿佛一家打了烊的店鋪絲毫不見緊張的學習氛圍。

    難道是因為高考志願填報輔導學生們都提前回家了 也許真的來晚了。

    兜不禁想到了妻子那噌噌上漲的怒火。

     兜快步穿過走廊看到一間挂着“視聽教室”牌子的房間房門虛掩着。

    這裡就是美女老師幽會的地方啊兜想起兒子曾經說過的話于是朝裡窺視。

    沒想到美女老師就在裡面兜吓了一跳。

     “您有什麼事嗎”美女老師走到門邊問道。

     “啊我是克巳的爸爸。

    ”明明沒做什麼虧心事兜的聲音聽起來卻戰戰兢兢的。

    隻說名字老師可能記不清是誰兜又慌慌張張地報上了姓氏然後說道“我是來參加高考志願填報輔導的。

    ” “啊不是在這邊。

    ”美女老師指了指走廊的盡頭又示意要向右轉“是最靠裡那棟樓。

    ” 兜盯着面前細長白皙的手指那手指宛如優雅轉動的蛇頭一般似乎有着令人傾倒的迷人魅力。

     這時發生了兩件事。

     首先兜的手機響了。

    看到屏幕上顯示是妻子的來電兜趕緊接了起來。

     接下來口袋裡的另一部手機掉到了地上是近一個小時前和兜搏鬥的炸彈專家的。

    手機落地後又彈了起來随即滾落在一旁上面的吊飾也跟着晃個不停。

    美女老師慢慢撿起了手機遞給兜時問道“這是……” 兜擺手示意她稍等轉身去聽電話裡妻子的聲音。

     “老公你現在在哪兒還是來不及嗎” “沒有我已經到了這就過去。

    ” “請問這是您從哪兒拿到的”美女老師問道。

     “你先等會兒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兜本來是對美女老師說的沒想到妻子也聽見了他的話。

     “‘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是什麼意思”妻子厲聲問道。

     “不不是的。

    ” “這是您在哪兒撿到的嗎”美女老師極為自然地打開手機按下了幾個按鍵。

    兜想告訴她不要随便亂動别人的手機但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