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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色的樹和岩石顔色都加深了。

    這裡讓我想起一段往事。

    斐德洛曾經待在那兒三天沒有進食,他的糧食已經吃完了,但是他為了沉思、觀察而不願意離開。

    他離回去的路并不遠,但是他不趕時間。

     在黃昏幽暗的天色當中他看到一條小路,然後有晃動的影子,似乎是一條狗走過來,那是一隻非常大的牧羊犬,或者像愛斯基摩狗一樣,他很奇怪為什麼一隻這樣的狗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裡。

    他不喜歡狗,但是這條狗的動作還不至于使他厭惡。

    這條狗似乎在監視他、評說着他,斐德洛凝視它的眼睛好長一段時間,有一陣子似乎覺得有一點熟悉,然後這條狗就不見了。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這是一隻狼,這件事在他腦海中徘徊了好久,我想一定如此,因為他在狼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們可以從一張照片上看到當時那一刹那靜止的情景,而我也可以由鏡子中看到瞬間的動作,但是我想他在山上所看到的影像完全是另一種,沒有實體,根本在時空中不存在。

    這就是為什麼他會覺得有一些熟悉。

    現在對于我來說,這影像已經非常鮮明了,因為昨天晚上,我又看到他了,和斐德洛的相貌一模一樣。

     他和山上的那匹狼一樣,有一種屬于動物的神氣,他自顧自地走自己的路,也不計較結果,即使有的時候結果讓别人大吃一驚,而我現在聽到這樣的事,也是同樣的反應。

    我發現他不會經常搖擺不定,這種勇氣并不是來自于任何自我犧牲的理想,而是因為他過于熱切追求,所以也無所謂有什麼高貴的情操。

     我想他之所以會這樣熱切追求理性,是因為他想要在理性身上洩恨,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就是由理性塑造出來的。

    他想要把自己從這樣的形象當中解放出來,因此他要把理性給毀了。

    他用很奇怪的方式達到了他的目标。

     他這種行徑聽起來似乎很脫俗,但是最奇怪的還不是這個,而是我自己與他的關系,雖然早就存在,但是現在必須提出來了。

     通過推論一次多年以前的經曆我發現了他。

    有一個禮拜五我去上班,那天我完成了許多工作,所以心情很愉快,下班以後就去參加一個派對。

    由于跟大家說話說得太多,聲音太大,酒也喝得太多,于是我就到後面的房間裡面躺了一會兒。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已經睡了一個晚上,因為天已經亮了。

    所以我想,“天啊!我甚至連主人的名字都不知道!”這是多麼令人困窘的事情。

    這個房間并不像我休息的那一間,但是我進來的時候,四周一片黑暗,而且我想當時我一定已喝得爛醉了,所以也沒準。

     我站起身來,看見我身上的衣服都已經換過了,并不是昨天晚上我穿的那一套。

    我走出來,立刻吓了一跳,外面并非其他的房間,而是一條長廊。

     我走過這條長廊,發現每一個人都在看着我,有三次一個陌生人要我停下來,問我覺得如何,我想他們在觀察我喝醉的情形,就回答他我沒有宿醉,這時其中一個人笑出聲來,然而立刻止住了。

     在走廊的盡頭有一個房間,我看到裡面正在進行某種活動,于是我進去在旁邊坐下來,希望沒有人注意我,然後我就可以想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但是有一個穿白色衣服的女-人朝我走來,問我是否知道她的名字,我看到她的襯衫上有一個小小的名牌就照着念,她并不知道我看見了這個,所以很驚訝地趕忙走開了。

     當她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個人來,他一直瞪着我看,然後在我的旁邊坐下來,問我是否知道他的名字,我也照着告訴他,但是他們很驚訝我竟然知道。

     他說:“這是很早期的症狀。

    ” 我說:“這裡好像是醫院。

    ” 他們點點頭。

     “我怎麼會來這兒呢?”我問道,因而想到昨天晚上的那個派對。

    這個人什麼也沒有說,而那個女-人低下頭來,沒有再解釋什麼。

     幾乎花了我一個多禮拜才從周圍的事情推論出,在我醒來之前發生的都是一場夢,醒來之後所發生的才是事實,我無從判斷兩者之間的差異,隻是不斷新發生的事告訴我,喝醉酒的事似乎并不存在。

    有一些小事,像是門上鎖了,外面是我從來沒看過的景色;而由監護庭來的一張條子告訴我有人瘋了,他們是在說我嗎? 最後有人告訴我:“現在你擁有一個全新的自己。

    ”然而這種解釋等于沒有解釋,因為它使我比以前更困惑了,我不記得以前的那個我,如果他們說,你現在是個新人了,這樣似乎有意義得多。

    他們錯以為人格是一種物品,就好像一套衣服,可以讓人換穿,但是,一個人除了人格之外,還有什麼呢?隻有一些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