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優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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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達爾文進化論的學說來理解,這人是變化演進而來的。

    原本是爬在樹上翹着尾巴的猴子,随着滄海桑田的變遷開始直立行走,褪掉了身上的毛和尾巴而成為大寫的人。

    但是成為真正的人之後随之而來的變化仍舊莫測:有的人從奴隸變成了将軍,也有的人從皇帝又淪為乞丐。

     讓省市公安政法部門立案嚴查撒網追逃,讓九州市萬民指脊,也讓肖英慧等相好魂牽夢萦和丁世傑毒誓咒罵的秦天貴,二十八年前也曾是一方人傑。

     秦天貴是同代人中的幸運兒和佼佼者,高中畢業時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浪潮已經打住,恢複高考後的第一年就以優異成績考上了北甯大學哲學系。

    四年的大學生活于他來說是相當拮據和清苦的。

    桂姐已經出嫁,種地養豬喂雞還要拉扯孩子。

    姐夫雖說是村支書仍舊是掙工分并無固定的工資收入。

    父親雖按烈士待遇,微乎其微的一點撫恤金縣民政局也總不能按時發放。

    全靠母親一個人又要種地,還要喂豬養雞來供養他這個大學生,然而老人家從沒有在兒子面前叫過一聲苦和道過一句難。

     秦天貴在學校裡每月隻有十二塊錢的助學金,其餘不足部分便由母親省吃儉用在雞屁眼銀行裡再攢夠十塊錢,以供他每月的夥食費,書費和每學期回家的學生票半價車費來用。

    就這每月區區二十二塊錢的預算,除了吃、住、學的必要花費以外,一般沒有特别需要用錢的事情,秦天貴手中還總能有個三四塊錢的備用金。

    每學期開學,母親給他從家裡帶到學校裡的腌雞蛋,各種泡菜和鹹菜能吃上一兩個月,還用面粉摻和胡蘿蔔絲炸成一種叫面菜的保鮮食品,晚上夜讀餓了的時候可以随時抓一把來充饑。

    秦天貴一從家裡回校,同宿舍的同學們就鼓掌歡迎說,運輸大隊長又從老根據地拉給養回來了。

    秦天貴沒有買過皮鞋,除了兩雙球鞋外,無論春夏秋冬,都是母親千針萬納的手工布鞋。

    隻買過一套學生裝,其他的換洗套服都是雙膝和屁股上打了補丁的勞動服。

    這些行頭一直保留到參加工作有了工資。

    把這些清苦的事講給現在的孩子們來聽,便一定會認為是天方夜譚一樣的神話故事。

    一點也不誇張地說,當年十元一張的大團結人民币在手中的分量,要比起秦天貴當市長後十萬元一捆的百元大鈔來感覺還要沉重許多。

     如果一定要這樣懷舊,似乎有點像朱元璋當了皇帝以後要找回當年拖着打狗棍子當叫化子時的感覺一樣了。

    的确如此,近三十年來,中國人生活消費水平上的發展變化實在可以說是天上地上,甚至不能用同一種計量單位去衡量。

    老百姓從半個多世紀的生活實踐中總結出三句話,專道建國以來物質對人民群衆生活的供應狀況:開始十來年是有沒有,後來二十多年是夠不夠,現在的問題是好不好。

     秦天貴上大學四年已經比有沒有的年代要強了許多,但還仍然在夠不夠的年代中度過。

    就是在這樣的經濟境況下,秦天貴卻成為了品學兼優的優等生,每年各學科的成績在全系都名列榜首。

    因為他心裡比誰都明白,且不說為了黨和人民的事業發憤學習,拿不出好的成績就沒法回家見母親和鄉村父老。

    寡母熬兒而又能培養成名牌大學的高材生,這在家鄉本身就是一座無字的豐碑。

    那時還多少講一點出身和門第,因為是烈士子弟自來紅,在大二就被吸收為預備黨員,大三就成了班主席,又被推選為學生會副主席。

    他和晉俊花就是大三那年确定了戀愛關系的。

    确定歸确定,那個年代的男女同學之間來往相處行為還較為規範,都還是拿着楚河與漢界挺當一回事的。

     晉俊花是班裡的學習班長,和秦天貴一樣除了聽課寫作業以外,經常不是在圖書館借書查資料就是在閱覽室裡讀期刊。

    能走到一塊就是一種緣分或者說是心靈的感應,因為開始的時候誰也沒有約過誰,總是在大約相同的時間就碰面了,一邊溝通閱讀的體會,也交換着使用各自摘錄的資料卡片。

    日複一日如此,感覺都很正常。

    忽然有一日或二日在大約相同的時間看不到了對方,心裡就開始長草一樣地煩躁,平靜的閱讀堅持不下去了,開始留心對方的行蹤,開始請假,打招呼或約會。

     這就是秦天貴和發妻晉俊花的戀愛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