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九 燕策一 人有惡蘇秦于燕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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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抱着橋柱被淹死。

    講信義到這種地步,怎麼肯到齊國去宣揚燕秦的威力,并取得巨大的功績呢?再說講信義道德的人,都是用來自我完善,不是用來幫助他人的。

    所以這都是滿足現狀的辦法,而不是謀求進取的途徑。

    再說,三王交替興起,五霸相繼興盛,他們都不滿足現狀。

    如果滿足現狀是可以的,那麼齊國就不會進兵營丘,您也不能越過楚國邊境,不可能窺探邊城之外了。

    況且我在周地還有老母,離開老母來事奉您,抛開固步自封的做法,謀求進取的策略。

    看來我的目标,本來不和您相同。

    大王是滿足現狀的君主,而我是謀求進取的臣子,這就是因為忠信而得罪于君主的原因啊。

    ” 燕王說:“忠信又有什麼可責怪的呢?”蘇秦說:“您不知道,我的鄰居中有個在遠地方做官的人,他的妻子跟别人私通。

    她的丈夫眼看就快要回來了,和他私通的人很憂慮。

    那妻子對他的情夫說:‘你别擔心,我已經準備了毒酒等着他呢。

    ’過了兩天,丈夫到家了,妻子讓女仆捧着毒酒送給他丈夫。

    女仆知道那是毒酒,如果送上去就要毒死男主人,如果說出實情女主人難以避免被趕走。

    于是她假裝跌倒,潑掉了毒酒。

    男主人很生氣,就用竹闆打她。

    那女仆這一倒,對上救了男主人,對下保住了女主人。

    忠心到了這種地步,然而仍然免不了被打,這就是因為忠信反而受到罪責的人啊。

    現在我的處境,恰恰不幸和那個女仆潑掉毒酒反而受罰的遭遇類似。

    而且我事奉大王您,盡量使信義崇高,國家獲益,如今竟受罪責,我擔心以後天下來事奉您的人,沒有誰自信能夠做到這樣。

    況且我勸說齊王,确實沒用欺詐的手段,隻不過遊說齊國的其它使者,沒有誰像我說得那麼婉轉。

    即使他們像堯、舜一樣賢明,齊國也不肯相信他們的話。

    ” 【評析】 蘇秦通過列舉尾生、伯夷、曾參的事迹,和一個小故事,駁斥了那些道學家們對他的指責,也說明了自己好心沒有好報的處境。

    道學家們實際上不懂政治,正象馬基雅維利将政治科學從舊道德中分離出來一樣,蘇秦也指出政治活動不能用普通的仁義道德來評價,如果政治活動受到高尚道德的制約,那麼政治上将一事無成、毫無作為。

    國家與個人不一樣,國家之間由于無信義可言,就必須講實力、講策略、講變通。

    國家之間是超越于日常道德的,所以被日常道德所不齒的威逼利誘、暴力欺詐會經常使用,不足為奇。

    陰謀詭計用在日常人事上,那是小人伎倆,而如果用在國家大事上,那是枭雄志士的雄才大略。

    何況蘇秦等人違背日常道德完全是為了國家利益,而不是為了個人的清名或利益。

     其實戰國時期之所以繁榮,戰國策士們之所以功勳卓著,在于當時儒家思想還沒有占居主流,在于策士們重功利而不重清名的功利主義人生觀。

    儒家強調高行節義,但因此導緻道德至上的虛驕之氣充斥官場和社會中,而戰國策士們的務實精神為國家增添了活力。

    善變敢說、運籌謀劃不是在扭曲人性,而是在充分張揚人的智力、個性和氣度,顯露出人之為人的生命的力量和存在的價值。

    以辭鋒相争,以智謀相奪,沒有遮蔽道德虛飾的戰國策士們的這種進取有為的功利主義人生觀,在任何社會,都有一定的積極意義。

     那些蒙蔽燕王的士大夫和衛道士們,标榜高行節義,卻由于囿于教條而不能成事,困于日常道德而不能處理國際事務,甚至有的虛僞透頂,明裡拿道義作攻擊人的幌子,暗裡玩弄權術詭計、大行爾虞我詐之本領。

    對一個國家來說,有害倒是這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