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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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地委黨校灰灰溜溜地回來後,孔太平一共隻在鹿頭鎮呆了三天,其中一天還是去看望田細佰和田毛毛。

    另外兩天,一天用來開總結會,一天用作與黃所長和李妙玉等人聊天。

    黃所長告訴他,關于區師傅的情況對方目前隻給了一份簡單的材料,區師傅的确當過副檢察長,五十五歲時就提前退休了。

    黃所長說話時毫無表情的樣子反而引起孔太平的注意,他覺得黃所長在這件事情上有東西在瞞着自己。

    孔太平名義上是在落實關于建設高山環保蔬菜基地的報告,實際上是在家休養生息。

    鎮裡寫的那份報告放到哪兒了他都不知道。

    趙衛東隔三差五地來家裡坐坐,每一次來,心氣都比前一次煩躁。

    眼看着年三十就要來了,來鎮裡要錢的人簡直比到刑場看殺人的還要多。

    其中有兩撥人最厲害:一撥是鎮裡欠着幾個月工資的教師。

    一撥是在夏天被泥石流弄得傾家蕩産的幾十戶農民。

    鎮裡不欠他們什麼錢,可農民們不幹,手拿登載着國外一些政府如何善待災民事例的報紙,天天在鎮裡說些難聽的話。

    鎮裡的幹部還在暗地裡組成了第三撥人,他們嘴裡沒做聲,想要說的全表現為辦事效率的低下。

    孔太平遲遲不想回鎮裡主持工作,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他聽李妙玉私下說過,上黨校之前自己再三叮囑不讓花的那幾萬元錢已被趙衛東花光了。

     越靠近年關,那些要錢的人情緒越激動。

    特别是教師們,因為不歸鎮裡管了,他們膽子也大了許多。

    臘月二十那天,幾十個青年教師居然在鎮裡鬧事,情急之中還将趙衛東推到辦公桌的一隻角上頂傷了腰。

    趙衛東一氣之下不想管鎮裡的事了。

    趙衛東到蕭縣長那裡訴苦時,蕭縣長反而将他數落了一頓,最後要他來請孔太平出馬。

    蕭縣長管着全縣難處更多,孔太平知道這一層意思。

    經不住趙衛東三番五次地登門拜請,蕭縣長不僅打了電話來,還親自寫了信,孔太平隻好回鹿頭鎮正式辦公。

     蕭縣長在信裡說,鹿頭鎮的事沒有孔太平是辦不好的! 為了印證蕭縣長的話,孔太平三天之内就使盡了渾身解數。

     按照往常的習慣,洪塔山實際報的利潤數總要比真實情況少兩到三倍,這也是孔太平敢在大火燒到門口時出面救險的一張底牌。

    孔太平沒料到,洪塔山的習慣改了,早早就将底牌亮了出來。

    孔太平将财政所的丁所長叫到洪塔山那裡,三個人當面時,孔太平将話說死,要丁所長作擔保,以養殖場的名義到銀行借貸款,無論如何也要将年關度過去,明年的事明年再說。

    剛剛下定決心,外面就傳來消息,從縣銀行到鎮裡的辦事處,除了儲蓄以外其它業務一律停辦,所有賬目全部集中鎖入指定的金庫。

    丁所長和洪塔山去試了試,果然管信貸的人連影子都見不着。

    縣裡的情況更不妙,财政局那幾個平常沒有化妝不進辦公室的女人,竟然像三天沒洗臉一樣,孔太平還沒開口,她們就一齊叫饒,救孔太平發發善心留她們一條命,就是讓人販子将她們賣了也弄不回幾個錢。

    不管面前的情況如何艱難,孔太平再也沒有想過要将月紡的私房錢拿出來救急。

    月紡有幾天沒見着孔太平,兩人在電話裡說話時,月紡告訴他,不要打銀行的主意,今年下達的緊争通知用詞雖然和往年差不多,但由于總理豎着劍眉親臨北京的銀行總部,将一些很硬的指标甩在那裡,大大小小的行長都怕丢頭上的妙帽。

    孔太平也發現總理很少在電視上露面,偶爾出來就是接見外賓也豎着劍眉。

    當然月紡還另有考慮,她不想讓丈夫在自己的同事面前低三下四。

     孔太平将自己關在家裡苦思冥想整整兩天,實在沒有别的辦法可想了,便又求月紡将缡子的電話号碼拿出來,當着面給缡子家打電話。

    接電話的又是那個男人。

    孔太平這一次嚴格按缡子說的,連個請字也沒用,直截了當地說:“找缡子!”男人竟也不多問,大約是回頭叫了一聲,話筒裡傳來空空的回音。

    缡子的聲音在電話裡特别好聽,柔得像清水裡浮現着的白雲。

     聽見孔太平自報家名後,缡子驚喜地說了聲:“你怎麼想起我來了!” 孔太平如實地說:“你不是讓我有為難的事時找你嗎?” 在缡子的鼓動下,孔太平很快将鹿頭鎮面臨的困難說了一遍,他要缡子幫忙聯系一下地區财政局有關人員與自己見個面。

    缡子遲緩了一下才說,地區财政局的話她也不方便說,不過她可以介紹孔太平到省财政廳去見一個叫湯有林的處長。

    孔太平一聽,馬上想起那個給缡子寫信的男人,心裡明白缡子這樣做隻是一廂情願,湯有林如此薄情,絕對不會為她幫這個忙的。

    孔太平不好明說,就個理由說省财政廳離得太遠,救不了近火,就算人家同意,也要等到年後才能轉帳到縣裡,不如地區财政局,一說給錢馬上就能拿到手。

    說了半天,總算将缡子說動了。

    放下電話不到半個小時,缡子就回話讓孔太平馬上到地區來一趟。

     孔太平将鎮裡僅有的兩千元錢拿來上一半,小許的吉普車出了毛病後因無錢修理,癱在家裡,孔太平隻好一個人搭乘長途汽車不聲不響地往地區趕。

    按缡子的吩咐一下車他就趕到碧雲賓館訂了一桌酒席,雖然是高中低三檔中最低檔的那種,賓飯還是要了一千元押金。

    接下來孔太平就在賓館大堂裡等缡子,眼看着天完全黑了。

    又皮看着七點鐘過了,八點鐘來了。

    始終不見缡子的蹤影。

    孔太平朝餐廳的服務員說了許多的好話,好不容易才讓她們将上菜時間推遲到八點半,仍然不見有人來。

    孔太平瞅着滿滿一桌酒菜正發愣,有人上前來問他的名字,說是有個小姐打電話找。

    孔太平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