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林中屍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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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再去專案組。

    我去了也幫不了什麼忙,如果有好消息他們一定會通知我,可現在又能有什麼好消息呢?連皮箱的線索都已經斷了,這種皮箱已經賣出去十幾萬個了,怎麼查? 我躺在床上試圖午睡一會兒,可大腦一片清醒。

    我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初到現場的時候,腦海裡會出現“雲泰案”呢?兩個案件明顯是不一樣的,一個有抛屍,一個并不抛屍;一個是在室外作案,另一個在室内。

    顯然是不能串并的,我為什麼會把這起案件和“雲泰案”聯系在一起?有什麼共同點呢?……捆綁雙手?對,捆綁雙手! “雲泰案”的三個死者都是被捆綁住雙手壓在地上實施強奸的,而這個案件裡,死者是被捆綁住雙手壓在地上勒死的。

    相通的地方,就是捆綁雙手的繩結。

     我從床上跳起來,從電腦裡翻出照片,仔細觀察幾起案件的繩結打法,非常可惜,趙雨墨的案子裡的繩結和“雲泰案”并不一樣。

     但是我一點兒都不沮喪,因為曙光已經漸漸顯現了出來: 趙雨墨的手腕上的繩結,看上去非常簡潔,但也非常牢固,這應該是一個比較專業的繩結。

    而“雲泰案”的三個死者,手腕上的繩結看起來非常煩瑣,卻不牢固,三人手上的繩結竟然一模一樣。

     我壓抑着内心的喜悅,打開百度,搜索了“繩結”,滿屏的信息撲面而來。

     原來繩結也是一種文化,不同職業的人,在打繩結上有自己獨有的習慣。

    繩結的種類也很繁多,有水手打的繩結、木匠打的繩結、挑夫打的繩結、外科醫生打的繩結……我一邊看一邊學習,甚至拆下鞋帶來嘗試,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終于熟悉了百度上介紹的十幾種繩結的打法。

     再回到案件的照片上,我豁然開朗,趙雨墨手上的繩結是一個典型的雙套結,打法不難,但比較專業,通常是喜歡戶外運動的人才會熟練掌握這種繩結的打法。

    我激動得在桌面上捶了一拳,又迫不及待地點開“雲泰案”的照片進行比對。

    但幸運之神大概隻眷顧了我一小會兒,“雲泰案”的繩結沒有這麼明顯的特征,不是專業的繩結,隻能說是一個人打繩結的習慣。

    哪個專業人士會習慣打煩瑣而不牢固的繩結呢? 但不管怎樣,至少這個案子裡,又一條新線索已經浮出了水面。

    我拿起電話,讓偵查員調查李威打過的繩結,以及他是否習慣于戶外運動。

     第二天一早,當我走進專案組的時候,齊支隊長一臉的喜氣:“小秦呀,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我無語,一個快五十歲的人,有必要撒嬌玩兒這個遊戲嗎? “呃,壞消息吧。

    ” “李威被排除了,他都不知道什麼是戶外運動,繩結也對不上。

    ”齊支隊長說,“其他方面也排除了。

    ” “這個不算壞消息。

    ”我說,“你沒看我昨天下午都沒來嗎?我知道他肯定不是兇手。

    ” 齊支隊長的眼神裡閃過一絲驚訝,接着說:“壞消息不是壞消息,但好消息絕對是個好消息。

    我們派出的外圍搜索組,在校園裡的一處角落,找到了死者的手機和疑似勒死死者的繩索。

    ” 确實是個好消息,我驚喜得說不出話來。

     “有……有照片嗎?”我覺得自己都不會說話了。

     “有啊,你看。

    ”齊支隊長移過他的筆記本電腦。

     照片有兩張,一張是一根繩索,上面滿是油墨,這應該是一根綁硯台的繩索,為什麼判斷是綁硯台的?因為湖東是産硯大縣。

     另一張照片是一部iPhone手機(蘋果電腦公司的一款智能手機),被水泡過,呈現的是沒有開機的狀态。

     “手機壞了,”齊支隊長說,“不過我們的技術部門有信心恢複它的資料。

    ” “我關注的不是手機。

    ”我說,“之前,我們在趙雨墨的裙子口袋裡發現了油墨指紋,當時以為是小偷偷東西呢,還在說為什麼小偷不偷包,而去偷一個裙子上的暗口袋,這太不專業了。

    ” “我明白你的意思。

    ”齊支隊長說,“現在可以解釋為什麼會有油墨指紋了。

    因為兇手拿着沾滿油墨的繩子殺人,然後又拿沾了油墨的手掏口袋。

    哈哈,有道理。

    現在我也贊同你關于案件性質的判斷了,這可能就是一起綁架侵财案件。

    ” “有指紋,且知道兇手家的大概裝潢情況,知道兇手家應該有硯台,知道兇手喜歡戶外運動,這個案子不難破吧。

    ”我揚着眉毛說。

     “必破。

    ”齊支隊長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他看了一眼說,“不過,我希望有更快的捷徑,這個電話可能就是給我們提供捷徑的。

    ” 确實是一個提供捷徑的電話。

    技術部門恢複死者手機後,發現死者在晚上九點多的時候開了手機,并且撥打了一個号碼:1808353286。

    當然,這不是一個正确的手機号碼,自然撥不出去電話。

    但是随後也就沒有再撥其他的号碼,直到兇手撥通那個索财電話,然後發送了那張照片的彩信。

     “現在問題就來了。

    ”齊支隊長說,“第一,為什麼要撥這個錯誤的手機号碼;第二,手機不是沒電了嗎?我的iPhone沒電關機後是絕對開不開了。

    ” 我笑着說:“第一,這根本就不是手機号碼,而是QQ号。

    第二,她到了人家家裡,為什麼不能充電呢?” “QQ号?”主辦偵查員來了精神,“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

    ”我說,“我有時會因為懶得開手機QQ而用這種方式記錄别人的QQ号碼。

    ” “快查!”齊支隊長的音調很高,說明他心裡很激動。

     也就半個小時的時間,案件就偵破了。

     這個QQ号屬于一個叫程希的人。

    他二十一歲,是省電大的學生,也是出名的驢友。

    程希的父親還是個忠實的硯迷。

     不是他,還能是誰呢? 程希沒有跑,警察到達省電大的時候,他正靜靜地坐在自習室裡看小說。

     他看上去高高瘦瘦的,皮膚雪白,發質烏黑,棱角分明。

    當我看到程希的時候,就覺得事情是那麼順理成章。

    隻有一點想不明白,這樣一個帥哥,也會為了錢殺人? 程希沒有抵賴,也沒法抵賴,不然他沾滿油墨的指紋怎麼會落在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身上?他安安靜靜地承認了一切,把這個故事的最後一環給補上了。

     程希的母親早逝,父親又經常不在身邊。

    整個暑假,父親都沒有回家看過他一眼,隻是給了他每個月一千五百元的生活費。

    這些錢,原本也足夠他一個人生活、泡妞、戶外運動和打遊戲的,可内心依然覺得空虛的他,卻不小心染上了一個惡習:賭博。

     程希一開始就不想去那種俗不可耐的賭場,而是上網找了一個境外的賭球組織。

    沒想到這一賭,他就輸了二十萬。

    二十萬?就算他的家境還算殷實,程希也不敢向父親開口。

    他找了高利貸付清了賭資,但緊接着還錢的期限又将臨近,連本帶利幾十萬,程希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了。

     搶劫嗎?除了搶銀行,搶不了這麼多錢。

    那麼,隻有綁架。

     那一夜,下着極大的雨。

     程希獨自一人去西餐廳吃飯,剛到門口,就看見馬路對面有個漂亮女孩下了出租車就冒雨跑了過來。

    女孩身上的香奈兒洋溢着一種讓他心動的光芒。

     他趕緊迎過去,為女孩兒撐起自己的傘。

     這一頓是程希請客。

    雨夜邂逅帥哥,趙雨墨的晚餐吃得很愉快。

    文質彬彬、幽默風趣、穿着體面的程希很快就打動了她。

    她的眼神開始迷離,面前的這個男孩,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壞人。

    所以,當程希邀請她去家裡坐坐的時候,趙雨墨沒有猶豫。

     進屋之後,趙雨墨拿出充電器,打開手機,記下了程希的QQ号。

    程希借口給她拿飲料出了客廳,其實是去找綁架她的工具。

    趙雨墨很美,但是身背巨債的他,沒有一點兒性欲。

     他的目的,隻是錢。

     和我們推斷的一樣,程希勒死了趙雨墨。

     其實一開始程希隻想把她勒暈。

    他也挺憐香惜玉,并不想看見她流血。

    當趙雨墨不再動彈以後,程希捆起了她的雙手,把她丢在客廳,自己進了房間。

    他開了電腦,目不轉睛地看着直播的球賽。

    這兩場球他也下了注,勝負關系到他的十萬元。

     但幸運依然沒有光臨,兩場球結束,他又輸掉了十萬元。

    但他不怕,他有搖錢樹。

    可是當他再去客廳時,卻意外地發現,搖錢樹居然死了。

     拍完照片,發完勒索彩信,程希很害怕,于是逃到了一個網吧打了兩天遊戲,沒敢回家,希望能夠緩解自己緊張的情緒。

    可是屍體終究不能不處理,于是他以開學報到為名,向父親的朋友借了車,又拿了家裡最大的皮箱,壯着膽子把趙雨墨的屍體裝好,又把屍體運去學校。

    對他來說,唯一的幸運在于那個暈了頭的趙總居然沒有報警,而是乖乖地把五十萬送給了他,他的債務終于清了。

     程希以為把屍體運到自己的學校就不會引來警察對自己的注意,而且警察也隻會在省城調查,不會将注意力移到趙雨墨死時還在湖東的他。

     可那一把米還是出賣了他。

     當他即将拉上行李箱的拉鍊時,拉鍊卡緊了,他心裡生出了一種無名的恐懼。

    他從廚房裡抓了一把米,撒入皮箱中,希望能夠困住趙雨墨的靈魂。

    行李箱拉上了。

     “披着羊皮的狼,不是童話,而是寓言。

    ”我感慨道,“不要相信任何陌生人,尤其是那些特别能讓你相信的人。

    ” “嗯。

    ”大寶點頭,“以後我生個女兒的話,是得這樣教育,過分的溺愛隻會害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