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務。

    何況……”霍蘭德猶豫片刻後道,“我們隻拯救奴斯,不包括四名傭兵和人類學者。

    ” 這是霍蘭德能作出的最大妥協,但萬斯當即否定:“不,沒必要改變計劃。

    ” 政治決定看上去都是理性的判斷,但很大程度上受到決策者人格的影響。

    魯本斯從總統堅決的态度中窺見了人格偏見的痕迹。

    他之所以固執地要抹殺奴斯,應該是基于某種個人信念。

    這種信念是什麼?答案隻有一個。

    沒錯,在走上政治家道路之前,萬斯就患上了酒精依賴症,是信仰的力量讓他重新振作起來。

    魯本斯已明白,變更涅墨西斯計劃是不可能的。

     “你叫阿瑟?”萬斯将視線轉向魯本斯。

     “是的。

    ” “阿瑟,我對你非常失望。

    為了對付一個孩子,你竟然如此大費周章。

    你這樣很無能啊!” “與奴斯相比,人類都很無能。

    ” 魯本斯口出不遜,令霍蘭德不禁繃緊神經。

    總統也被震住了,愣愣地盯着年輕的計劃負責人。

     “請允許我向您解釋一下我們的敵人。

    ”魯本斯換作恭敬的語氣,開始将海斯曼的分析講給總統聽,隻是沒有提及海斯曼的名字。

    當然,他知道這段分析中暗藏地雷。

    果不其然,萬斯聽到奴斯采用的是“上帝的策略”時,立刻作出了反應。

     “别再胡說八道了!” 萬斯明顯急躁起來,想繼續詢問,霍蘭德搶先罵道:“你這個比喻不恰當,難道不能用更單純的政治措辭嗎?” “失禮了。

    ”魯本斯緻歉道,“這個比喻确實不妥,但是……” “魯本斯想說的是……”霍蘭德沉穩地接過話頭,示意魯本斯不要再說下去,“如果我們停止攻擊,威脅可能也會消失。

    ” 總統将視線轉移到霍蘭德身上,無視魯本斯的存在。

    魯本斯注視着這個策劃伊拉克戰争時向上帝祈禱的人。

    他被公認為虔誠的基督教徒。

    然而每當他沐浴着天上的光芒時,腳下不可避免會出現“誅殺異教徒”的陰影,但這并不意味着萬斯的行為異常。

    崇拜全知全能的神,同時将異教徒視為敵人,這是人類常見的習性。

    區分敵我的标準不僅是膚色和語言,還包括信仰。

    不僅如此,信仰還有一種功能,那就是即便殺人如麻,隻要在神面前悔過,就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

     魯本斯漸漸看透了總統的内心。

    在萬斯眼中,進化後的人類就跟異教徒沒什麼區别。

     “好了,到此為止吧。

    ”霍蘭德還沒說完,總統就站了起來。

    他似乎忍無可忍了。

    “我認為你們對這次威脅的分析太誇張了,希望你們别說那些不存在的威脅。

    當初發動伊拉克戰争,不是也聽取了你們的話嗎?我問你,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到底在什麼地方?” 魯本斯從這番話中聽出了“罪惡感”和“轉嫁責任”這兩種心理狀态。

    萬斯曾在公衆場合為入侵伊拉克雄辯滔滔,看來那隻是身為總統的表演吧! 中情局局長無力還擊,隻好沉默不語。

     “不過,我并不反對對伊拉克使用武力。

    ”萬斯一邊走回辦公桌,一邊為自己辯護,這反而透露出他心中的罪惡感,“是我們将伊拉克人民從獨裁者的暴政下解放出來,讓他們獲得了自由。

    ” 美國是不是太強大了?魯本斯想,統帥這個超級大國的重責怎麼能交由一個人承擔?大權在握的萬斯,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權力,濫用暴力。

    面對自己的決定所導緻的慘禍,他又驚慌失措,深感罪惡,隻好借由信仰來獲得心靈上的救贖。

     對萬斯而言,一旦承認世界上出現了更加進化的人類,就等于承認現存的人類不是神依自己的形象所創造出來的生命。

    人類将失去神的寵愛,那萬斯犯下的罪過也就得不到赦免,殺害十萬伊拉克平民的罪過,将由萬斯永遠背負下去。

     不僅如此,萬斯面對神秘的高智慧新生物,就好像面對着自己。

    萬斯很清楚,無論是權力還是智力,隻要掌握了某種無法控制的巨大力量,就能将其轉化為暴力。

    所以他才會懼怕那個新生物。

    那新生物從天而降的一擊,輕而易舉地葬送了張伯倫副總統。

    萬斯心知肚明,必須率先發動攻擊,否則下一個遭到攻擊的就是自己。

     魯本斯直視着站在面前的最高權力者。

     萬斯一輩子與父親對抗,曾經因為經營企業失敗而嗜酒如命,最後靠神的力量才得以重塑人生。

    他是無法愛敵人的基督教徒。

     這個名叫格雷戈裡·S.萬斯的五十幾歲的男人,隻是一個平凡人類。

     “我們換個話題吧!”萬斯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對霍蘭德說,“請阿瑟回避一下,我們倆單獨談談梅森的事。

    ” “哦!梅森的事嗎?”霍蘭德說。

    梅森是衆議員的政黨領袖,曾被提名擔任副總統。

     “你去外面等一下。

    ”霍蘭德對魯本斯說。

     “真的非常抱歉,總統閣下。

    我是為了改善現在的危機狀況,才會口無遮攔。

    請您諒解。

    ”魯本斯說。

     “快把剛果的問題解決掉。

    ”萬斯隻說了這一句,揮手讓魯本斯出去。

     魯本斯離開辦公室。

    房間外,腳邊放着“核足球”的“幹淨美國人”依然保持着同樣的姿勢。

    魯本斯走過狹窄的走廊,返回門廳。

     魯本斯坐向沙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将頭埋進雙手中。

    他之前一直認為,政治領袖的霸氣是發動戰争的必要條件。

    無論保有多少枚核導彈,假如沒有敢按下核導彈發射按鈕的人,就無法對外國構成威脅。

    但通過近距離接觸,魯本斯發現,美軍最高司令隻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而且是人類這種生物的典型範本。

    也就是說,隻要有足夠的地位,任何人都可能按下核導彈發射按鈕。

    隻要發動戰争的領導人缺乏想象力,不在乎自己的指令将間接害死多少人,就有可能爆發真正的戰争。

     魯本斯回顧從聖菲研究所到現在的經曆,印象最深的還是海斯曼博士的深刻洞察力。

     過去二十萬年間,人類不斷地相互殘殺,為了自我防衛,人類各自組成國家。

    人類永遠害怕被外來集團侵略,終日處在被害妄想症的狀态下。

    這種異常的心理狀态存在于每個人類心中,反而成了“正常狀态”。

    之所以人類無法達成完全的和平,就是因為人類彼此心存戒備,很難相信對方沒有危險。

    人類為了掠奪食物、資源和領土,不惜傷害他人。

    人類覺得自己是這樣,敵人當然也是這樣,于是人類相互恐懼、相互攻擊。

    不僅如此,人類還有國家和宗教做擋箭牌,來赦免自己的罪過。

    反正隻要是非我族類,就是異端分子,就是敵人。

     人類之所以一直對這種罪惡視而不見,是因為除了人類,沒有别的智慧生物能譴責人類。

    神也會鼓勵屠殺異教徒。

    然而,現在不一樣了。

    非洲大陸出現了另一種智慧生物,擁有譴責人類同類相殘的智慧。

    在比人類更接近于神的生命面前,為了表現人類的尊嚴,隻能違背動物本性去維持和平。

     但人類做得到這一點嗎? “魯本斯。

    ”一個聲音從上方傳來。

     魯本斯擡起頭,隻見中情局局長霍蘭德正站在面前。

    中情局局長露出極不痛快的表情說:“你想幹什麼?事情全搞砸了。

    ” “對不起。

    ” “我們還談到對你的處分。

    ” 魯本斯心中一凜,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是要解雇我?” “不,你的職位還是照舊。

    ” 魯本斯驚訝了片刻,很快意識到這背後的意義。

    倘若計劃失敗,他們需要一個人背黑鍋。

     “不過,所有指揮權都要交給埃爾德裡奇。

    你隻能在行動指揮部坐着。

    ” “明白了。

    ” 霍蘭德匆匆朝白宮西廂的出口走去。

     一出門,刺骨的寒風便撲面而來。

    中情局局長的專用轎車已等在外面,但霍蘭德沒有上車,而是将魯本斯帶到離特勤局特工稍遠的位置。

     “魯本斯,”局長小聲說,“我下面說的話不是命令。

    對國防部主導的計劃,我本來也沒有指手畫腳的權力。

    ” “我明白。

    ” 霍蘭德慎重地打量周圍,确認安全之後說:“請救奴斯。

    ” 魯本斯默默地注視着情報機構的首腦。

     “這個計劃,埃爾德裡奇肯定無法獨自承擔。

    他早晚會請你幫忙。

    到時候,請你盡力挽救奴斯。

    ” “是,長官。

    ”魯本斯站直身子答道。

     霍蘭德轉身朝轎車走去。

     魯本斯看了眼手表。

    現在是非洲中部時間淩晨六點。

    地球的另一側,最大的危機已逼近奴斯,但魯本斯卻無能為力,隻能期待喬納森·耶格等四名傭兵可以對抗剛果最大的武裝勢力。

     即将爆發的這場小規模戰鬥,或許會成為左右世界命運的曆史性一戰。

     到時候,奴斯便會看到人類這種動物最醜陋的一面。

     手腕上的電子表顯示已到六點,聯合國維和部隊作戰的時間已到。

     在樹上監視的耶格觀察了一會兒,但沒有發現任何戰鬥開始的征兆。

    地上,米克也一動不動地注視着“聖主抵抗軍”。

     “還沒動靜?”無線電通話器中傳來蓋瑞特的聲音。

     耶格按了兩下通話鍵,這是表示“等等”的信号。

    就在這時,幹道的方向傳來爆炸聲。

    耶格用雙筒望遠鏡一看,一輛被破壞的坦克冒起了黑煙。

    坦克周圍,聖主抵抗軍士兵正指着南方叫嚷着什麼,看來戰鬥終于打響了。

    耶格将視線再次投向二十米開外的岔道,原本守在路旁的士兵紛紛跳上運兵車,拿起武器。

     在斷斷續續的槍聲中,幹道上連續發生了多起爆炸。

    遠方發射來的導彈擊中裝甲車,鮮血四濺,殘肢橫飛。

    随着尖厲的呼嘯,無數迫擊炮彈從天而降。

     米克擡頭看耶格,等待耶格發出行動開始的命令。

    耶格看到前方的敵人依然保持着戰鬥隊形,便搖了搖頭。

    敵人訓練有素,現在強行突圍,隻會遭到對方反擊。

     過了三分鐘,幹道上的主力部隊才出現混亂。

    攻擊直升機的黑影從敵人頭上飛過,送來一連串格林機槍炮掃射。

    曳光彈精确地射進敵人的隊列,中彈的士兵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巴基斯坦軍發動的報複攻擊完全違背了維和部隊的交戰規則。

    又來了一架“眼鏡蛇”攻擊直升機。

    這架直升機懸停在空中,瞄準了與幹道直角相交的岔道。

     耶格對着無線麥克風,小聲而堅定地說:“前進!” “明白。

    ”後方兩百米的蓋瑞特答道。

     攻擊型直升機發射了機身兩側的反坦克導彈,開始分割包圍岔道上的敵人。

    其中一枚導彈落在耶格附近,差點兒把耶格從樹上震下來。

    不遠處,聖主抵抗軍開始迎戰,但步槍的火力根本不值一提。

    攻擊直升機一邊用格林機槍掃射,一邊逼近,耶格面前的敵人隻好逃竄進森林之中。

     耶格向米克打了個手勢。

    同時,呈扇形分布的四枚簡易炸彈爆炸,湧來的敵人被直接掀翻。

    耶格和米克用裝有消聲器的手槍射殺了殘餘的士兵,将左右二十米範圍内的敵人清除,從而打開突破口。

     耶格連忙爬下樹,蓋瑞特等人也已趕到。

    抱着阿基利的皮爾斯張大了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氧氣。

    阿基利似乎醒了,卻像小貓一樣緊閉着雙眼。

     攻擊型直升機低空飛行,發出隆隆巨響,來到岔道上空,卷起漫天塵土。

    趁視野模糊的良機,耶格大叫:“沖!” 傭兵們手持突擊步槍沖入岔道,分為兩組,各自對付左右兩面的散兵。

    皮爾斯抱着阿基利從中間的縫隙穿出。

    短短五秒,蓋瑞特和邁爾斯就打死了發現他們的四名敵兵。

    米克跳上運兵車,将繳獲的火箭推進式榴彈和狙擊槍裝進背包。

    四名傭兵追上皮爾斯,開始在森林中狂奔。

     敵人潰不成軍,分散在森林中。

    傭兵們一見敵人,就用步槍和槍榴彈将其殲滅。

    混戰中,耶格的右肩膀被後方射來的子彈擦過,但在戰鬥中,這點兒傷根本不算什麼。

    耶格完全沒有感到疼痛,将三發子彈射入了朝自己開槍的敵人。

     在周圍傭兵們的保護下,中心的皮爾斯和阿基利都安然無恙。

    他們專心朝南奔逃,原來近在耳邊的槍聲漸漸遠去。

    聖主抵抗軍的威脅似乎解除了,全力奔跑的皮爾斯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十分鐘前收到的衛星圖像顯示,前方有一支大約兩百人的獨立部隊。

    ” 耶格大聲問:“聖主抵抗軍?” “沒錯!” 莫非巴基斯坦軍漏掉了這夥人? “距離呢?” “前方五百米。

    ” 皮爾斯才說完,前方傳來了AK47的槍聲。

    耶格大驚,再這樣下去,雙方就會迎頭撞上。

     “裝補給物資的車在哪裡?” “正在幹道上朝我們駛來,但因為有維和部隊,車隻能在兩公裡外等候。

    ” 該直行還是該繞路呢?無論怎麼走,前面等着他們的敵軍兵力都有一個連以上。

    如果兩百個敵人分散在森林中,己方無論怎麼走都繞不過。

    如此看來,隻好集中火力強行突破。

     就在耶格舉棋不定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森林中開辟出的村落。

    圓形廣場旁邊,有一排粗陋的土屋。

    此外,便是一座特别惹眼的紅磚建築。

     “那是什麼?” “天主教教堂。

    ” 這座教堂可以充當防禦敵人的堡壘。

    耶格掃了一眼村子,村民好像都逃難去了。

     “好,我們進教堂。

    ” “什麼?”蓋瑞特馬上反問,“要是被敵人發現,我們就無處可逃了。

    ” “我們不是要躲在那裡,而是要攻擊敵人,将他們從森林中吸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