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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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擦着臉問:“歐陽先生呢?”“病啦!” “什麼?” “病啦!” “怎麼不早告訴我?啊!” “先生!你才進門不到五分鐘,再說又沒有我說話的份兒——” “别碎嘴子!他在那兒呢?”趙子曰扔下洗臉毛巾要往南屋跑。

     “他和武先生出去了,大概一會兒就回來。

    ”李順說着給趙子曰倒上一碗茶。

     “李順,告訴我,我走以後公寓的情形!”趙子曰命令着李順。

     “喝!先生!可了不得啦!了不得啦!”李順見神見鬼的說:“從先生走後,公寓裡鬧得天塌地陷:你不是走了嗎,歐陽先生,其實我是聽武先生說的,和莫先生,也是聽武先生說的,入了銀行;不是,我是說莫先生入了銀行;在歐陽跟莫先生打架以後!——” “李順,你會說明白話不會?說完一個再說一個!”趙子曰半惱半笑的說。

     “是!先生!從頭再說好不好?”李順自己也笑了:“你不是走了嗎,歐陽先生想你的出京是李景純先生的主意。

    所以他天天出來進去的賣嚷嚷,什麼瘦猴想吃天鵝肉咧,什麼瘦猴的屁股朝天自己挂紅咧;喝,多啦!他從小毛猴一直罵到馬猴的舅舅,那些猴兒的名字我簡直的記不清。

    幹脆說吧,他把李先生罵跑了。

    先生知道李先生是個老實頭,他一聲也沒言語鲇出溜的就搬了。

    李先生不是走了嗎,莫先生可不答應了。

    喝!他紅臉蛋象燒茄子似的,先和歐陽先生拌嘴;後來越說越擰蔥,你猜怎麼着,莫先生打了歐陽先生一茶碗,一茶碗——可是,沒打着,萬幸!武先生,還有我們掌櫃的全進去勸架,莫先生不依不饒的非臭打歐陽先生一頓不可!喝!咱們平常日子看着莫先生老實八焦的,敢情他要真生氣的時候更不好惹!我正買東西回來,我也忙着給勸,可了不得啦,莫先生一腳踩在我的腳指頭上,正在我的小腳頭上的雞眼上莫先生碾了那麼兩碾,喝!我痛的直叫喚,直叫喚!到今天我的腳指頭還腫着;可是,莫先生把怒氣消了以後,給了我一塊錢,那麼,我把腳疼也就忘了!幹脆說,莫先生也搬走了!”李順緩了一口氣,接着說:“聽武先生告訴我,莫先生現在入了一個什麼銀行,作了銀行官,一天竟數洋錢票就數三萬多張,我的先生,莫先生是有點造化,看着就肥頭大耳朵的可愛嗎!莫先生不是走了嗎,歐陽先生可就病了,聽武先生說,——武先生是什麼事也知道——歐陽先生是急氣悶郁;可是前天我偷偷的看了看他的藥水瓶,好象什麼‘大将五淋湯’——” “胡說!”趙子曰又是生氣又要笑的說:“得!夠了!去買點心,買夠三個人吃的!” “先生!今天的話說的明白不明白?清楚不清楚?”李順滿臉堆笑的問。

     “明白!清楚!好!” “明白話值多少錢一句,先生?” “到月底算賬有你五毛錢酒錢,怎樣?”趙子曰說,他知道非如此沒有法子把李順趕走。

     “謝謝先生!嗻!”李順拔腿向外跑,剛出了屋門又回來了:“還有一件事沒說:先生又買了一雙新皮鞋,嗻!” 李順被五毛錢的希望領着,高高興興不大的工夫把點心買回來。

     “趙先生,武先生們大概是回來了,我在街上遠遠的看見了他們。

    ” “把點心放在這裡,去再沏一壺茶!” 說完,往門外跑去。

    出門沒走了幾步,果然歐陽天風病病歪歪的倚着武端的胳臂一塊兒走。

    趙子曰一見歐陽的病樣,心中引起無限感慨,過去和他握了握手。

    歐陽的臉上要笑,可是還沒把笑的形式擺好又變成要哭的樣子了。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趙子曰楞了半天,才和武端握手。

    武端用力跺了跺腳,因為新鞋上落了一些塵土;然後看了趙子曰一眼。

    趙子曰的精神全貫注在歐陽的身上,沒心去問武端的皮鞋的曆史。

    于是三個人全低着頭慢慢進了第三号。

    “老趙你好!”歐陽天風委委屈屈的說:“你走了連告訴我一聲都不告訴!我要是昨天死了,你管保還在天津高樂呢!”“我沒上天津!”趙子曰急切的分辯:“我回家了,家裡有要緊的事!” “你猜怎麼着?”武端看着趙子曰的皮箱說:“要沒上天津怎麼箱子上貼着‘天津日華旅館’的紙條?” “回家也罷,上天津也罷,過去的事不必說!我問你,”趙子曰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