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宇宙奧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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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房間,他對這個房間裡的生活也失去了興趣。

    來到外面,他對眼前的街道也沒興趣,便一直往前走,篩選自己尚感興趣的事物,但是沒了,都沒了。

    世界已經從那天起與自己切斷了親密的聯系,他感覺一切都是疏離的,麻木不仁地路過很多地方,路過很多人,最後到了公園。

     “天黑了啊。

    ”公園流浪漢說着撩起最外面的衣服,往内層衣服的口袋中掏了掏,拿出一片白色的東西,“前面給你的面包你給了鳥,吃了這片就回家吧。

    讓我打個電話給你的監護人。

    ” “我沒有監護人可以打電話。

    ”他阻止流浪漢再一次撩起衣服往裡面摸索,“請不要找硬币了。

    ” 光線變暗,湖水變成深色,鳥已經不在空中亂飛,回到樹上的巢中仍在大聲喧嘩,公園裡散步遛狗帶孩子玩耍的人們統統消失了,除了是夜跑者的道路,這裡隻是流浪漢的家園。

    兩人站起來,他滿不在乎地一面吃發酸的面包片,一面跟随流浪漢走向營地。

    路之漫長險阻幾乎到了需要跋涉的程度,直入公園最深處,再往一片樹林裡面走,到了樹林底部,一些樹木之間拉着繩子,衣服和雜物挂在上面,它們起到了東方餐廳門口挂簾的作用,連續撥開幾層後,若幹露營帳篷、紙闆卧室出現在面前,和任何一片住宅區一樣,這裡經過初期規劃和使用中的自然發展,看來非常和諧,與公園融為一體。

     流浪漢指向其中一處,是一個用多種材料拼貼過的帳篷。

    “你現在認識我家了。

    ” 他待了一會兒,轉身離開營地,逆向穿過樹林。

    林中偶爾傳出神秘的響動。

    那不是夜間動物,他想,就是别的流浪漢正在摸黑回家。

     沒過兩天,他又去了公園。

    進一步變長變亂的須發使他從外形上比較接近流浪漢了,他坐在小帳篷門外,就像坐在自己家門口般自然。

    他把一個袋子遞進去,裹在睡袋裡的流浪漢伸出手接了,剛剛擰亮的露營燈照着禮物,是一整袋切片面包。

     “你隻拿走了兩片,用不着特地來還那麼多。

    ”流浪漢說。

     “還有這個。

    ”他又遞進去一瓶巧克力醬,接着是一瓶小紅莓果醬。

     它們連同面包都被擺在睡袋旁邊,流浪漢的手縮回睡袋裡了,他躺着,露出一張睡眠被打斷後疲倦的臉,頭發散落在地。

    現在是早晨四點多,頂多五點鐘,天還很黑。

    所以流浪漢問:“你睡不着嗎?” “在家躺過一會兒,我現在對睡覺沒興趣了。

    ”他說。

     “那幫我關上門好嗎?”流浪漢說。

     他鑽進帳篷裡,拉好了門口牛津布上的拉鍊,随後蹲在地墊上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地方那麼小,他們近距離地看着對方。

     “嗯?”流浪漢說。

    他們又無言地互看了一會兒。

     兩人喝上茶大概是在二十分鐘以後。

    流浪漢被迫起來了,套上多層薄衣服,用一隻汽油爐燒水,往杯子裡扔進茶包,往面包上塗果醬,太早太早地吃着早飯。

    帳篷的門又打開了,他們的屁股擠坐在帳篷裡,腿伸到寒冷的室外。

    他在流浪漢吃面包時,隻喝了幾口茶。

    别的帳篷裡有人發出夢中呓語,有座紙闆小屋有節奏地搖晃,因為蜷縮其中的人徹夜發抖。

    天還那麼黑,星月的光輝從枝葉間朦胧灑落。

     “這像野餐。

    ”他說。

     “這是啊。

    ”流浪漢說。

     “我本來會到得更早。

    ”來野餐的客人訴說他今晚的經曆,“我出門是想找人聊聊天,想到了你,猜想你和我一樣醒着,假如你當時睡了,那麼我猜想你将會醒過來。

    第一次,我走進樹林中,離你不太遠了,忽然回想起小時候:有一次我父母不知為什麼決定全家去野餐,我們一向缺少像樣的家庭活動,那時候可能是春天,可能是秋天,地方不記得了,可能是山坡或河邊,具體做了什麼也忘記了,我最小的妹妹那時一起去了嗎,想不太起來。

    可是,回憶雖然模糊,但是留下了非常有意思的感覺——大家都在笑的,甜津津的,風吹啊吹,後背全部濕掉的,那樣的感覺。

    我站住了,想象與你待會兒一起野餐的畫面,因為什麼都沒帶,我又原路走回去了,走到樹林外面,走到公園外面,但店都沒開門,最後才找到了一家24小時便利店。

    ” “你第一次來是幾點鐘?” “兩點多,大概三點鐘?” “你的一個想法讓我多睡了一個鐘頭,謝謝你朋友!”流浪漢吃着面包說,“現在你找回小時候的感覺了嗎?” “不,我找不到了,我在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