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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坂由裡奈察覺到工廠裡多了個工人,是在五月末。

    上高中的由裡奈從期中考試的第一天起,都會在午後回家。

    雖然很早就放學,但她不習慣和同學一起繞路回去。

    明天和後天都有考試,而且今天的數學考試考得很糟糕,會做的題目很少,成績不用看也知道有多慘。

    但至少她還想在其他科目上取得好成績,于是由裡奈決定到家後吃完晚飯馬上就去學習。

     由裡奈走在許多倉庫和工廠并排而建的馬路上,不久便恰巧走到了“倉坂工機”的門前。

    倉坂工機是由裡奈的父親經營的一家工廠,在這一帶算是規模較大的。

     看起來正值午休,聽不到平時接連不斷的機械噪音。

    由裡奈若無其事地往廠房裡瞧了一眼,隻見一個年輕人坐在木箱上,像是在看雜志。

    他穿着工作服,應該是這裡的工人。

    倉坂工機的工人數量總是保持在二十人左右,但因為人員流動性大,由裡奈不可能認識所有工人。

    她沒見過那個年輕人。

     年輕人忽然擡起頭,頓時與由裡奈四目相對,由裡奈急忙移開視線。

    她想離開,卻發現腳好像不聽使喚了。

     回到家後,那個年輕人的面容在由裡奈腦中揮之不去。

    他看起來很清爽,目光中透出的憂傷,深深地刻在眼眸上。

    年齡應該比由裡奈稍長。

     父親曾說:“有一個今年四月畢業的高中生進入工廠工作後,很快就辭職了,所以必須要再招新人。

    ”那個年輕人應該是那時被招進來的。

     晚飯時,由裡奈見到了父親達夫。

    她想問問父親那個年輕人的情況,卻因找不到借口而一直無法開口。

     晚飯後,由裡奈也根本無法集中精力複習。

    她隻想着明天要在大約同樣的時間回來,然後再去工廠看一眼,應該還會碰上他吧。

     果然,第二天的考試由裡奈又考得一塌糊塗,但她的計劃順利實施了。

    回家途中她路過自家的工廠,隻見那個年輕人又坐在木箱上,手裡捧着一本書,視線卻沒有落在書上,而是眼神空洞地望着遠方。

    由裡奈沒有一直站在原地,但離開的腳步十分緩慢。

    昨天四目相對的情景今天并沒有發生,但由裡奈還是期待着對方能投來目光。

    可惜直到最後,年輕人也沒有發現她。

     過了一段時間,由裡奈才得知那個年輕人的情況。

    一天晚飯時,父親達夫和母親聊天時提到:“五月份招來的那個剛從高中畢業的男孩……”達夫稱贊道,“真是相當能幹啊。

    記憶力超群,動手能力也強,悟性更是沒得說。

    咱們工廠可真是撿了個大便宜。

    這孩子幾乎不需要指導,什麼都會。

    一定要好好培養。

    ”達夫動着筷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既然是那麼優秀的孩子,為什麼不去上大學呢?”母親一臉不解地問道。

     父親随即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你剛才在聽什麼啊,我不是告訴過你他父母都死得早,現在孤身一人了嗎?” “啊,好像是這樣,之後一直是他哥哥在撫養他吧?” “不是哥哥是姐姐!他姐姐今年春天也去世了,那小子就不得不出來工作養活自己了。

    ” “對、對。

    唉……真是個可憐的孩子,但是他很了不起啊,一個人努力地生活着。

    ”母親露出感動的表情誇贊道。

     聽罷父母的對話,那個年輕人的臉龐又浮現在由裡奈的腦海中。

    現在她多少知道他的表情為何如此陰郁了。

    由裡奈想幫他走出困境,但苦無良策。

     此後一段時間,由裡奈沒再見過那個年輕人。

    不久,暑假到了。

     一天,由裡奈正在房間裡玩手機,父親打來電話,說工廠的事務員有事請假,讓由裡奈去工廠臨時承擔電話接線員的工作。

    被員工們親昵地稱為“小友”的事務員,是一位溫柔可親的阿姨,不過她經常會以孩子生病為由請假。

     “啊?又是我?我媽呢?”由裡奈不滿地問道。

     “你媽媽反應太遲鈍了,老是出差錯,總之不太機靈。

    以前你來當電話接線員的時候,客戶對你的評價可好了,說能聽見年輕女孩的聲音,心情都愉悅了。

    總之拜托你了,我會付你工資的啦。

    ”父親在有求于人時,語氣溫柔得讓人感到有點不舒服。

     由裡奈覺得很麻煩,但能拿到錢就另當别論了。

    她也很明白父親為何不找母親幫忙。

    母親幹什麼事都不得要領,接個電話也錯誤頻出,交給她的确讓人不放心,有時候連對方的姓名都還沒确認,她就把電話挂了。

     由裡奈換上便裝來到了工廠的辦公室,準備一邊接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