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第一部 黃貂魚</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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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的那個地毯商。

     街上的屍體已由士兵們圍了起來,還蓋上了一條毯子。

    擔架很快就會到,屍體将被運到白沙瓦總醫院的停屍房。

    誰也不知道死的究竟是什麼人,隻知道他甯願死也不想被抓住,送往設在阿富汗的美國巴格拉姆空軍基地受審。

     拉紮克上校從陽台上轉過身來。

    三名俘虜已被戴上了手铐和頭罩。

    必須派一支部隊把他們押送着離開這裡。

    這裡是原教旨主義者的地盤,這個街區的部族群衆不會站到他這邊的。

    在送走俘虜和屍體之後,他将會留下來徹底搜查這套公寓,仔細尋找關于持有遭通緝手機的那個人的一切線索。

     在襲擊開始前,布裡安·奧多德按要求留在樓梯口。

    現在他站在卧室裡拿着那台被摔壞的東芝筆記本電腦。

    他們兩人都知道這肯定是最大的收獲。

    所有的護照、手機、任何看上去絲毫不重要的紙片,都将被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作全面的分析;犯人和鄰居也要接受詳盡的審問,以獲取任何有用的情報。

    但首先是這台筆記本電腦。

     假如那個死去的埃及人認為砸碎筆記本電腦的外殼就能破壞裡面的内容,那麼他也未免太樂觀了。

    即使想删除電腦裡的文件也是徒勞的。

    英美都有一群電腦天才,他們将會不遺餘力地取出硬盤,剝離無關信息,挑出電腦曾經記錄過的每一個有用的字符。

     “不管他是誰,死了總是怪可惜的。

    ”英國秘密情報局特工奧多德說。

     拉紮克咕哝了一聲,他覺得自己的決策是合情合理的。

    如果拖上幾天,這個人很可能會消失。

    如果總是在這座房子周圍探頭探腦地監視,那麼他的特工将會被發現,鳥兒就會飛走。

    所以他采取了果斷的突襲行動,假如再有五秒鐘時間,他就能給這個自殺者戴上手铐了。

    他打算向公衆發布一份聲明:一個不知名的罪犯在拒捕時墜樓身亡。

    确認該屍體身份的調查目前仍在進行中。

    如果的确是“基地”組織的一名高官,那麼美國人将會載歌載舞地召開一個新聞發布會,以宣告這個勝利成果。

    但是,他現在還不清楚塔菲克·庫瓦的職位到底有多高。

     “你在這裡一時還脫不開身吧,”奧多德說,“我幫你把這台筆記本電腦安全地帶回到你們的總部去如何?” 幸好阿布杜爾·拉紮克具備一些奇特的幽默感。

    在他的工作中,幽默是下台階的梯級。

    在情報界這種秘密工作中,隻有幽默能使人保持明智。

    他喜歡“安全”這個詞。

     “太好了,”他說,“我派四個人送你上車,隻是以防萬一。

    事情全部結束後,我們可要一起分享今晚你送來的那瓶寶貝。

    ” 在四名巴基斯坦戰士的簇擁下,這位秘情局特工懷抱着珍貴的物品,回到了他那輛陸地巡洋艦越野車上。

    他所需的設備都已經放在了汽車的後部;剛才保護着車和設備的是他的司機——一位忠心耿耿的錫克族人。

     他們行駛到了白沙瓦郊外的一個地點,在那裡,奧多德把這台東芝筆記本電腦聯上了他自己那台更大、功率更強的東芝筆記本上,由此通過電子空間連通了英格蘭科茨沃爾德山區切爾特納姆的英國政府通信總局。

     奧多德知道該如何操作,但作為一個電子技術的外行,他還是對這種技術的神奇魔力感到眩暈。

    在幾秒鐘之内,幾千英裡之外的英國政府通信總局已經獲得了這台東芝電腦裡的所有硬盤資料。

    它掏空了電腦的内髒,就像蜘蛛一口氣把一隻捕獲的蒼蠅肉汁吸幹一樣迅速高效。

     然後英國情報站站長驅車将這台筆記本電腦送回反恐中心總部,安全地交到了巴方警官手中。

    在他抵達反恐中心大樓之前,英國政府通信總局已經與設在馬裡蘭州米德堡的美國國家安全局共享了這些珍貴的資料。

    此時是白沙瓦的深夜,科茨沃爾德的黃昏,馬裡蘭的下午三點。

    不過這算不了什麼,英國政府通信總局和美國國家安全局大樓裡是沒有燦爛陽光的,那裡的工作不分晝夜。

     這兩個情報機構都設在鄉間,而且都在通過一根根電線杆對所有的通話進行無遺漏的監聽。

    人類每天用五百多種語言和一千多種方言所進行的幾萬億次電話通信,都被竊聽、采集、篩選、分類、排除或截留,如果引起了特工的興趣,它們就會被分析、研究和追蹤。

     而這些僅僅是個開始。

    兩個情報機關每天要對幾百份電子信号進行編碼和擾頻,每個機構都有自己的專業部門,負責探測和揭露電子空間的犯罪。

    當地球轉過了又一個晝夜,這兩個機構開始破解庫瓦試圖銷毀的秘密文件。

    專家們找到了被删除的文件,并将其恢複原貌。

     這個挖掘的過程好比熟練的油畫修複師的工作。

    在小心擦洗之後,外面的污垢或者後來的塗層會從畫布上消失,從而揭示出下面隐藏着的内容。

    庫瓦先生自認為已經删除或覆蓋了的一個又一個文件,開始從東芝筆記本上顯露出來了。

     其實在與拉紮克上校一起參加緝捕行動之前,布裡安·奧多德就已經報告了他的上司——英國駐伊斯蘭堡情報站站長。

    這位英國高級特工也已經通知了他的“兄弟”——美國中情局情報站站長。

    現在,兩名西方情報機構的代表都在急切地等待着消息。

    在白沙瓦,這将是一個不眠之夜。

     拉紮克上校帶着好幾袋珍貴的戰利品,在午夜時分從基沙卡瓦尼集市返回總部。

    三名被生擒的保镖已被關進了辦公樓地下室的牢房裡。

    他肯定不會把他們送進普通的監獄,因為在那裡,越獄或是在他人幫助下自殺幾乎是家常便飯。

    伊斯蘭堡現在知道了他們的名字,無疑正在與美國使館和中情局駐巴情報站讨價還價。

    上校認為他們将會被押解到阿富汗巴格拉姆去接受長達幾個月的審訊,但他懷疑,這三個家夥也許根本就不知道他們保護的人到底是誰。

     在英國利茲購買的那部引發事端的手機已被找到,并得以确認。

    案情正在慢慢地清晰起來,愚蠢的阿蔔德拉希隻是未經許可借用了一下。

    他現在躺在停屍間的一塊石闆上,胸部吃了四顆子彈,但面部仍完好無損;隔壁屋子的埃及人則已經面目全非,但市裡最好的整容外科專家正在設法把他的外貌複原。

    專家完成手術之後,給屍體拍了一張照片。

    一小時後,拉紮克上校興奮難抑地給奧多德打了一個電話。

     與其他所有反恐機構一樣,在與伊斯蘭恐怖主義的鬥争中,巴基斯坦的反恐中心也有一個龐大的疑犯照片圖庫。

     雖然巴基斯坦與埃及相距遙遠,但這算不了什麼。

    “基地”組織的恐怖分子來自至少四十個國家和八十個部族,而且他們還在不斷流動。

    拉紮克把自己的計算機接到辦公室的等離子大屏幕上,整晚都在播放圖庫裡的各個面孔,終于,他想起了一張臉。

     從繳獲的十一本僞造得幾可亂真的護照上,已經清楚地表明這個埃及人一直在旅行,為此他顯然已經改變了面容。

    然而這張普通的面孔——這張在西方銀行會議室也毫不嫌突兀的面孔,它的主人為了自己扭曲的信仰而憎恨所有持異見的人——似乎與躺在大理石闆上的那個摔碎了腦袋的家夥有幾分相像。

     他打電話過去時,奧多德正與美國中情局駐白沙瓦的代表一起吃早餐。

    兩個人放下還沒來得及吃的煎蛋,匆匆趕赴反恐中心總部。

    他們也凝視着這張臉,并把它與在停屍間裡拍攝的照片作了對比。

    如果這是真的……他們現在都急着想作一件事——向他們的總部報告這個驚人的發現: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