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卷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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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

     晚上,孫楚庭從南院門回來,雪梅指着蹲在院子裡正幹活的藍五說:“我表哥今天搬來了。

    你看,來就不閑着,把咱們這條甬路鋪了一遍。

    ” 藍五扭回頭向孫楚庭點點頭,又繼續幹活。

    孫楚庭說:“不用忙,先休息兩天嘛。

    ”說着自己進屋子裡洗臉去了。

     吃罷晚飯,藍五在他們住的堂屋裡坐了一會兒。

    孫楚庭問:“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吧?” 雪梅說:“徐媽給他收拾好了,就住在東廂那間小屋裡。

    ” 孫楚庭說:“明天你去給表兄報個戶口,咱們這兒的警察雖然不來查戶口,但報個戶口總好一點。

    “他說着便脫掉鞋子和襪子洗起腳來。

     藍五嗫嚅着,不知說什麼好了。

     孫楚庭很快地洗好了腳。

    他把雪梅拉到旁邊的一條小闆凳上,把兩隻光腳放在雪梅的大腿上,嘴裡還嘻嘻地笑着:“來!給擦擦腳吧!” 雪梅的臉上飛起一陣紅暈。

    她推開孫楚庭伸來的光腳站了起來,“别這樣……” 孫楚庭也嬉笑着站了起來。

     “都是一家人……你表兄也不是外人嘛……” 雪梅的臉色變了又變,她的心怦怦地直跳。

    她不知道此刻該怎麼辦,她遲疑地想離開堂屋,卻不料孫楚庭突然摟住了她,噴着煙味和酒味的嘴巴,在她绯紅的臉蛋上親吻着……藍五實在看不下去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從堂屋走出來的,他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往頭上湧,他幾乎要摔倒,他用手扶住牆角,他的心在咚咚地跳着。

    剛才在堂屋裡,他親眼看到孫楚庭把兩隻光腳放在雪梅腿上,當着他的面,摟抱着雪梅親吻,他隐隐約約地感到,雪梅似乎還媚笑了一下。

    這個笑容雖然有點勉強,卻像一把刀子在攪動藍五的心扉……堂屋的窗簾拉上了。

    藍五卻覺得眼前一黑。

    燈光映照着人影在窗簾上走動着,随着人影晃動,還傳來堂屋裡的說話聲和談笑聲。

    藍五關了燈躺在床上,本來想捂住耳朵不去聽,可是,不知道一股什麼樣的心情,驅使他悄悄地坐了起來。

    在黑暗中,他大瞪着兩隻眼睛,看着堂屋的窗簾。

    窗簾被微風吹動着,上邊什麼也投有。

    兩個人好像還在說話。

    說什麼他聽不清楚。

    他隻聽到了雪梅的聲音,她好像在笑。

    又好像在嘤嘤地哭。

    過了一會兒,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他摸着床頭的煙盒,拿了一根煙抽起來。

    煙味是苦的。

    他像咽着苦水似地把一口一口煙吞到肚裡。

     窗簾上出現了一個人的頭影:長長的脖子,戴着眼鏡。

    這是孫楚庭。

    燈光把這個頭影拉的很長,活像個牛頭馬面的妖魔。

     後來,這個頭影不動了,面前遮着一張淺淡的紙,好像是在看報紙……接着,屋子裡又響起小的攪動的聲音。

    幾隻蟋蟀在台階前拼命地叫着。

    他聽不清楚屋子裡在幹什麼。

    停了一會兒,另一個人影兒在窗簾上出現了,影子是那麼大,那麼修長。

    他看不到頭部和腿,隻有胸部和腰身。

    他從這個影子的曲線上,分辨出這是雪梅。

    那個男人的頭影突然站了起來。

    他漸漸地逼近那個有曲線的身影。

    兩個影子又攪在一起了……藍五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身體變得麻木了。

    他用大拇指掐了掐食指,似乎根本沒有疼痛的感覺。

    接着他聽到了上門的聲音,舊式門插闩“咣當”一聲被插上了。

    藍五覺得那根木插闩,好像插在自己的心裡。

     堂屋的燈忽然熄滅了。

    藍五像瘋了似地跑到院子裡。

    這時他好像聽到屋子裡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的腦子裡嗡嗡亂響,好像要炸開一樣。

    他看到一把鐵鍁在牆上靠着。

    這把鐵鍁是他在白天鋪甬道時用過的,鍁刃在月光下發出寒光。

    他拿起了這把鋒利的鐵鍁。

    剛走了兩步,兩隻蝙蝠從屋檐下被驚飛了起來。

    藍五吃了一驚,他的腿軟了,一步也挪不動。

    他歎了口氣,拉着鍁把回到屋裡,一頭栽倒在床上。

     夜已經深了,蟋蟀也停止了他們的演奏。

    藍五還在床上坐着。

    他感到,胸脯上好像壓了塊石頭似地喘不出氣來。

    他一支接着一支抽着那些發出苦澀味道的煙。

    他覺得這些煙吸到肚子裡後,幾乎無力把它噴出來。

     在這極端痛苦的折磨下,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女人的面影。

    這是他死去的母親的面影。

    他的母親眼中含着淚,在憐惜地看着他,可是又無法走近他。

    他從床上慢慢地挪下來跪在地上,他向那個面影喊着:“媽,我難受!……”說着,他痛哭了起來。

     雪梅早晨起來,看藍五住的東廂房屋門還關着,一直到吃早飯時候,門還沒開。

    雪梅在院子裡來回走了幾趟,故意大聲說話、刷牙、咳嗽、潑水,大聲呼喚徐媽,屋裡卻沒有紋絲動靜。

    礙着徐媽的眼睛,雪梅幾次想拍他的門,卻又不好意思去。

     孫楚庭上班走後,徐媽也上街買菜去了。

    雪梅對着鏡子又淡淡地搽了一遍胭脂,咬着嘴唇跑到廂房門口,輕輕地敲着門說:“哎!河南的客人,該起來了!” 屋裡沒有應聲。

    雪梅推了一下門,門被推開了。

    她急切地跨到屋子裡一看,隻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