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馮·大美眼與我

關燈
和在秘書長身邊當秘書了。

    小路隻好背起自己的小包袱,忍痛告别了孬舅,回到了自己和我們的故鄉。

    臨走之時,秘書長拉着他大哭一場。

    說: 「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那是未到傷心處。

    我過去不信,現在信了。

    小路,是我害了你。

    你雖然比我們資曆淺些,但你也經曆過民國,我不知道你這經過民國的人,心理竟是那麼脆弱?我當時也就是掉着屁股跟你鬧着玩玩的,誰知你竟認了真呢!我都不認真,丢爪就忘,過後該說說,該笑笑,誰知你一個事不關已的人,竟然癡了心。

    你現在隻知道一個假屁股和尿不濕,你就這麼着,你可知世界上比這更假更了不得的事情,在貴族圈子裡還多着呢!你要這麼認真下去,那還了得!為了不讓你心理崩潰和進瘋人院,你還是走的好,你在這貴族圈子,再無法呆下去了。

    你雖然是我秘書長幾任秘書中最好的秘書,但我也不敢留你了。

    我要再留你,就不是對你好,而是像别的秘書勸我洗澡一樣,是在謀害人了。

    小路,你走吧。

    我不會忘記你的。

    我對你要求并不高,以後在我死了以後,能經常到我墳上來看一看,我就滿足了,也不枉我們共事一場。

    」 說完,兩人抱在一起,痛哭失聲。

    像兩個同性關系者。

    讓許多人感動。

    這是俺村的小路在秘書長跟前當秘書的短暫經曆。

    最後在我的故鄉被人們傳為笑談。

    在秘書長身邊,小路崩潰了;離開秘書長,小路倒英雄了。

    常一個人在村裡花花綠綠的豬狗中走,走着走着踏上了豬糞或狗屎,還不覺得,在那裡一個人自言自語地說: 「操他個媽,一個假屁股,把我吓了回來。

    回來才知道回來的不應該。

    回來才知道回來跟以前不一樣。

    天還是原來的天,地還是原來的地,人還是原來的人,豬狗還是原來的豬狗,但既然我已非我于是你也就是非你了。

    我以前隻說貴族有虛假,在村裡呆了一段才明白,貴族有虛假,難道民間就沒有虛假和假屁股了嗎? 于是覺得自己豁然開朗,已經弄通了這個世界。

    覺得自己的心理疾病已經痊愈了。

    然後每天的工作,就是給遠在天邊的秘書長寫信,說自己的病好了,可以歸隊了。

    以後再也不怕假屁股和尿不濕了。

    讓他回來吧,已經歸回故鄉的遊子。

    但他的這些信,都被秘書長的新秘書給扣壓了。

    就是不扣壓,秘書長也不會讓他歸隊了。

    秘書長就是這個脾氣,做過的事情,不管是對是錯,就再不反悔。

    曆史總是向前發展的。

    沒有這一點,人家也做不了秘書長。

    這就苦了小路。

    一天一封信,永遠再寫不完。

    一開始小路還有些着急,天天還到打麥場上去等郵遞員,就好象當年瞎鹿等小麻子陣亡的消息一樣,他還在等秘書長重新召他歸回的通知書。

    但這個通知書總也不來。

    小路失望了。

    小路傷心了。

    小路哭了。

    但很快小路也就習慣了。

    通知書盡管不來,但給秘書長的信每天照寫不誤。

    漸漸他的情緒轉移了。

    心底也清澈了。

    品質也高尚了。

    他得道了。

    他似乎隻是為了寫信而寫信。

    隻管耕耘,不問收獲,不管怎麼說,總是一個高尚的精神境界吧?人們在嘲笑小路,這是嘲笑小路嗎?這是嘲笑你們自己。

    當然,世界上不存在沒有結果的事情。

    瓦碴撂得再高,總有落地的時候。

    事情到了最後,小路還是與秘書長會合了,那是在秘書長下台之後。

    這時下台的孬舅,聽到小路日日夜夜寫信的情形,大為感動,又找到小路,抱着他大哭一場。

    小路這時才感到有些委屈,哭得哽哽咽咽地說:「現在我給你當秘書,你還要嗎?」 孬舅顫着身子說:「要,要,當然要!」 小路:「現在我什麼都不怕了。

    别說是假屁股,尿不濕,就他是假頭,假日子,我也一點不怵!」 這時孬舅倒提醒他: 「你不要忘了,你孬舅現在不是秘書長了。

    你就是想看假頭假屁股,你到哪裡去看呢?你以後看到的就全是真的了。

    假的被人家全占去了,可不就給你光留下真的了?醜惡都被人家全占去了,可不就給你光留下善良了?就連我的屁股,現在也反假成真了。

    秘書長已經不當了,老婆也沒了,還要假的幹什麼?我讓你看,我現在就讓你看。

    」 說着,在村頭的糞堆旁,孬舅脫下褲子(一下褪到腿窩的西方習慣倒沒改掉),掉轉屁股,讓他的秘書小路看。

    果然,他的屁股已經反假成真。

    光滑柔軟富于彈性和性感的假屁股不見了,面對他的臉的,竟是那個流着膿瘡的馬蜂窩。

    小路在故鄉日日夜夜所想念的,都是那光滑美麗的假屁股,現在見到了他日夜思念的人,面對他露出的,竟是這麼真實和醜陋的真家夥,他哪裡受得了這個?于是一下又暈了過去,再一次精神崩潰。

    弄得衆人趕緊把他送到鄉衛生院去搶救,醫療費記到孬舅頭上,弄得已經落魄的孬舅心裡更加不痛快,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但孬舅當秘書長時,他的專機和專列,老人家愛在移動的工具上,幹些移動的事情,卻是真的,這也暫且不論,我們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現在單說我正在俺孬妗馮·大美眼的專機上,俺孬妗專機上的擺設,怎樣與别人不同,我們在上面怎麼生活,讓你們看個明白,也就罷了。

     俺孬妗的私人專機,平穩地飛行在藍天白雲之間。

    啊,白雲,藍天,看到你們,由不得我心中又一次激動。

    本來我是要在你們之下上吊的,我的靈魂是要飛舞和穿行在你們中間的,但天生我才必有用,我輩豈是蓬蒿人,在危難的關頭,命運再一次向我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

    我絕處逢生,懸崖之上,有人替我勒馬,我還怕什麼呢?我又是堂堂的我,生活在天與地、白雲和藍天之間。

    幾天前的我,失魂落魄,和理發師六指一起,被小麻子撮出了麗麗瑪蓮的大堂,撮到了一線山梁上。

    我們被曆史和大資産階級拋棄了。

    曆史屢屢證明,被偉人拋棄的人物,似乎除了自殺,也沒有更好的出路。

    自殺的人,都帶有一絲光彩。

    苟且偷生的人,都成為曆史的狗屎堆。

    對于自殺或是苟且活着,我和六指在山梁上有一場讨論。

    六指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除了在那裡埋怨我,抓我撓我,給我臉上抓出了一道道血痕,到相互同情,同病相憐,似乎也再找不出别的境界了。

    原來我們的大腕,我們的大師,費加羅的婚禮和塞爾維亞的理發師,原形畢露,水落石出,竟是這麼一個東西。

    真讓人失望啊。

    我們在世界上還指望什麼呢?可想而知的是,六指不自殺。

    他不同意自殺。

    原形畢露之後,他還原成村裡人的模樣,過去大師的樣子棄之如敝屣,這倒也夠潇灑的。

    他收起了挺挺的胸膛,舒服地佝起了大蝦的腰,甚至掏出一支在麗麗瑪蓮大酒店偷拿的煙卷,長長地吸了一口,又長長地吐了出來;這時露出了一個挑剃頭擔子走街串巷的無奈和無賴、碰上頭就剃、碰不上頭就兩個膀子擡着自己的頭往前走的聽天由命的狀态,跟我說: 「這樣也好,從某一方面說,這也是一種解脫;當貴族和大師,也有受不清的洋罪和拿不完的姿态呢。

    收起貴族的胸膛,佝起咱理發匠的腰,一下如同回到了故鄉和母親的子宮,也有說不清的舒服呢!現在反正一切都丢了,怎麼說也無所謂了,我才告訴你,去白地毯可以喝麥爹利,但搗大糞也可以喝老白幹嘛!一定就是喝麥爹利好,我看不見得,關鍵還是在人。

    咱打小也不是貴族出身,一開始就是大糞堆裡出來的,我們不就有資格說這樣一句墊底和對這世界以不變應萬變的話了嗎?那就是:『大不了我再回去搗大糞!』一下就把世界對我們的要挾和别人、敵人、盼望着你倒黴他好幸災樂禍的親人和朋友的嘴給堵上了。

    活人活個什麼呢?是活個面子,還是活個自在和舒坦呢?還是活個心情。

    就照我的心情,還是當走街串巷的自由職業者比較合适。

    跟貴族們在一起,日子不是人過的。

    理發也好,盤蛇裝屎克螂也好,和貴族和貴族們豢養的姐姐們說話也好,處處都提着個心,一天兩天做客還可以,這成了大師,成了他們中間一員,操,如果不是今天解放了我,長此以往,我也活不了幾天了。

    說不定那時我倒要上吊了。

    今天對于我也是一個解脫的機會。

    當然,過去搗大糞時,我在想着白地毯和麥爹利,但企盼的同時,你們知不知道這也是一種恐懼呢?你們這些渣滓和毛毛蟲,也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們對我的誤解,雖然出于對我羨慕和嫉妒的好意,但你們也害我不淺呢。

    說到底,這次并不是麻子解雇和撮出了我,把我弄到了不前不後的山梁上,藏在背後的真正兇手,其實就是你們。

    當然,話又說回來,兇手是你們,現在解放我的也是你們。

    我恨你們,又愛你們,我想槍斃你們,又想高呼一聲『人民萬歲』;這時要有記者采訪我,問我此時此刻的心情,我就會對他們說,由我的不幸想到了人民的不幸和偉大,是我此時的感覺。

    感謝你們哪,天下的貴族和非貴族們,從今往後,我就自由了。

    這是我在山梁上,和你一個小文人,彼此不同的心理。

    從根本上說,你是依附性的工作,一篇文字,離了貴族就不能活,你們是主導下的文字和工作;現在被貴族拋棄,想自殺,我不覺得意外,我倒覺得合情合理。

    我就不同了。

    你一定要明白,我們雖然都是藝人,但藝人和藝人之間,還是有短暫藝術和長期藝術,短命和長生,低下和高雅,陽春白雪和下裡巴人的區别的。

    我的藝術和你的短暫藝術不同,我的藝術沒有階段性,也沒有階級性,所以我的藝術是生生不滅,是長生不老,因為任何情況下,任何社會階段,任何人,你貴族也好,你人民也好,都得理發剃頭不是?隻要人的頭發在長,我的藝術就死不了。

    是不是這個道理?(見我傻貓似地點了點頭,六指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所以,你可以自殺,自殺是你唯一的出路,但我就不同了。

    貴族的『一頭雞毛』不讓理,我去人民中間理闆寸還不行嗎?什麼是我們藝術工作者創作和靈感産生的源泉呢?就是沸騰的火熱的如火如荼的廣大人民群衆的生活,我現在脫離了貴族而回到了人民和源泉之中,說不定倒是我将要創造出一種新的頭型的開始呢。

    你們這樣做,說不定倒是成全了我呢。

    我不準備自殺。

    我還告訴你,不自殺并不是我怕自殺,而是社會不允許,曆史不允許,藝術不允許,人民不答應。

    我說了這麼半天,你聽明白了嗎?&hellip&hellip」 我點點頭,表示聽明白了。

    六指又說: 「我還要告訴你,你要自殺,也不要臨死時來一渾的,讓人說不清楚。

    你自殺可以,但不要現在自殺,因為現在我在你跟前,你要在我跟前自殺,你死了,我活着,白讓我說不清楚。

    公安部門驗屍時會說,這到底是自殺呢,還是他殺呢?如果萬一碰上一渾頭警官,不排除他殺,考慮到當時在場的就我自己,我可脫不了這血海般的幹系。

    我的工作很忙,故鄉有許多頭在等着我去處理,我可沒功夫去跟你扯這些官司!現在說我們是好朋友也有些誇張,但我們畢竟也共處過一段時間,我還幫過你的忙,雖然弄巧成拙,沒有辦成,但我自己也受到了連累不是?現在我問你,你自殺準備采取什麼形式?」 我老實地答:「上吊!」 六指說:「那好,你先準備繩子,我呢,馬上就走,等我走出20裡開外,你愛幹什麼,一概與我無礙!」 說完,背起褡裢,一溜煙去了;轉眼之間,過了山梁,不見背影,把我一個人留在了山梁上。

    竹梢蕉葉,秋雨瀝漓,清寒透幕。

    我不禁傷心地大哭了一場。

    但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我哽咽着往一棵苦楝樹上搭我的褲腰帶而驚起幾隻烏鴉也驚醒了它們的好夢因此不滿意地嘟囔着飛走時,就在我要把我的硬充好漢和硬漢的直挺挺其實很虛弱很耷拉的脖子伸向繩套時,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呼哨聲,吶喊聲,接着驢蹄得得,燈籠火把,映紅了天邊。

    再接着,一架私人直升飛機開始在天上盤旋,一個大喇叭,在飛機上高喊:「賢弟,慢些自戕,我來也!」 來者不是别人,正是打小跟我一塊玩尿泥的好夥伴小麻子。

    天睛了,月亮出來了。

    月出驚山鳥。

    小麻子穿著大馬靴,趁着銀色的月光,從飛機耷拉下的軟梯上走下來,笑哈哈地來到我面前。

    來到我面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腰刀,「嗖」地一下,将搭在楝樹上我的褲腰帶給斬斷了。

    這時地面上打着燈籠火把的姐姐們也趕到了。

    一個個蜂腰削肩,氣喘籲籲,頭上冒着蒸氣和香汗。

    看到人來了,我也來勁了,來氣節了,雙手扒着楝樹枝,雙腳懸空,非要上吊不可。

    姐姐們都上來抱緊我的身子勸我,小麻子也說:「别這樣,别這樣,下來下來,有什麼事情下來再說!」 我更加不下來,踢騰着雙腿,非要上吊不可。

    我說:「好在我也是個寫字的大腕,就這麼被人撮了出去,我已無臉活在世上!」 又說:「姐姐們,無論是誰,給我遞上來一個腰帶或汗巾子!」 姐姐們仍在那裡笑着耐心勸我,說些個人、家庭、民族、國家的從小到大的道理。

    一個小姐姐說: 「你死倒沒什麼,我們勸你也不是為了你,隻是你寫得那麼好的書,從此以後就要絕迹,讓萬千的讀者,心裡多麼不受用。

    你從此留下的空白,我們很快就會感到。

    你想上吊,作為一個人,當然有這個權力,你不能選擇生,但你可以選擇死。

    但你的死和我們的死還是有些不同,我們的死就是行院紅顔,一張草席一裹就完了,你的死決不是你個人的事情,你知道它将意味着什麼嗎? 我在樹上問:「意味着什麼?」 小姐姐:「意味着一個時代的結束!」 我聽了心裡好生受用。

    我竟沒想到一個死,還可以作為資本,撈回來這麼多評價。

    我一生奮鬥的目的是什麼呢?還不是為了這麼一個評價。

    現在不用奮鬥了,用一個上吊,就可以這麼輕而易舉地得到,那我以前不是一個傻瓜嗎?怎麼早沒有發現這條通往光輝頂點的小路和快捷方式呢?在通往光輝頂點的攀登上并不是沒有快捷方式,上吊就可以嘛。

    我接着還想聽一些這樣對我一生評價的話。

    這可以當作蓋棺論定,也可以供報紙發表。

    但是不能了,我的好夥伴小麻子發火了。

    姐姐們說話我不怕,小麻子發火我卻怕。

    因為他說: 「孩兒們,都别那麼多廢話了。

    我從小跟他在一起,他的那點德性我還不知道?已經散發得夠了。

    小劉兒,你說你下來不下來?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你說下來,就馬上給我下來,把你的褲腰帶給我系上;你要不下來,我就真成全了你,讓你上吊;你就是不想上吊,我也要用我的褲腰帶勒死你,讓你對得起那些評價。

    到底怎麼樣,你說!」 小麻子說着,真去解自己的褲腰帶。

    我隻好見好就收,趕忙從楝樹上跳下來。

    因為我知道小麻子的脾氣,不敢跟他拉硬弓,跟他拉硬弓,他就真上來勒你;活了這麼大,為了一個評價和主義,還真能讓他給勒死不成?我一邊往下跳一邊給自己找面子和台階說:「我這可是看麻子的面子!」 麻子收回腰帶,一邊系腰,一邊笑着說:「我都知道了。

    」 看我臉上讪讪的,一時還轉不過來,于是安慰我: 「老弟,剛才我們在山寨喝酒沒喝夠,咱們哥倆兒,就在這山梁上,再喝上一場吧。

    對酒當歌,對月當酒,人生這樣的機會不多呀。

    喝完酒,再在這裡開個篝火晚會,你覺得怎麼樣?」 主意當然是個好主意。

    但看着姐姐們開酒,我心裡仍是悶悶不樂。

    因為我的問題并沒有解決呀。

    我還是一個被撮出去沒有活路和飯轍的人,你這裡美女如雲,我和你在一起歡樂個什麼呢?何況我的失業和失勢,就是你造成的;喝酒和篝火晚會固然好,但我這樣跟你在一起,不是認賊作父嗎?與其這樣,我還不如繼續去上吊。

    于是,我黑着臉又向姐姐們借汗巾子。

    小麻子明白了我的想法,哈哈大笑,往腰中一拉,拉出一卷花花綠綠的衛生巾一樣的團紙,指點我說:「打開自己看一看!」 我打開看。

    這是他的秘書給他起草的一個講話摘要。

    講話的全文,是準備在專門為同性關系和家園工程所召開的第21次大資産階級代表大會上所作的關于目前形勢和任務的工作報告。

    當然,在大會沒有召開之前,全文我是看不到的,現在看到的隻是一個摘要。

    但從摘要裡看,這裡邊已經有幾段提到了我。

    我看了以後心花怒放。

    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雨過天晴了。

    原來烏雲密布到雨過天晴,也就是轉瞬之間的事。

    小麻子到底是小麻子,從小一塊玩過尿泥。

    誰是春寒料峭時的最後一朵報春的紅梅呢?天生我才必有用,我輩豈是蓬蒿人。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大撒把又加上急轉彎。

    我是被解脫了。

    憋了這麼多天,吸一口新鮮空氣吧。

    從監獄裡剛剛出來,黑暗的眼睛,對外面強烈的陽光,一下子還适應不過來呢。

    至于當初是不是冤案,走到陽光下的我,就不想再回憶過去了。

    沒有功夫歎息。

    也沒有功夫和你們算帳。

    該笑的時候,我反倒想哭。

    該哭的時候,我也是一笑了之嘛。

    我是仁人志士,我是為了真理而不低頭的哥白尼。

    地球就是圍着太陽轉的。

    我可以被吊死。

    我可以自己去上吊。

    我在楝樹上扒着打提溜,你們都看見了。

    小的們,我這也是因禍得福,就好象政治家坐了幾十年監往往是政治資本一樣,我這次沒有成功的上吊,在我以後的曆史上,也意義深遠。

    小的們再想跟我紮毛刺,往往會考慮:「這人是認真的,他動不動就上吊。

    我們還是讓他三分把這損失到别的沒有志氣的孫子身上找回來吧。

    」 「對,我們躲開他!」 這是小的們的話。

    我摸透了這點心思。

    以後再遇到不順心的人和事,我也往往拉起架子說: 「真不行,我可以上吊嘛!」 或者:「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可以留戀的呢?」 接着露出一副痛苦和深刻的樣子。

    為此迷惑了不少女大學生。

    這種情緒帶到我的作品裡,許多評論家說我終于進步了;這次和以前因為外在原因轟動可不一樣,這次真是大腕了;這是後後現代的開始和先鋒;小劉兒開創了一個文學時代;他從來不趨炎附勢;他從來不與這庸俗的時代相苟同和相妥協;士可殺而不可辱的東方文人的風骨,在他身上得到了最佳的現代體現;他是阮籍、司馬遷和魯迅;他身上的骨頭,沒有一處不硬;他身上的肥膘,沒一處懶肉;給人進出的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