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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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裡的風言風語已經傳到我的耳裡,有好事者還給我和康紅取了個名字,叫“警匪戀”,我覺得這個名字很不準确,因為迄今為止,我和康紅的接觸僅限于每回她給我戴上手铐時,指尖輕微的觸碰,當然,看電影時她掐過我,那是發乎情止乎禮,所以當很久沒有浮出水面的左兄罩打電話詢問我時,我很不耐煩。

     左兄罩說,你要當心,不要耍大了。

     我說,你龜兒子不要聽那些風言風語,我和康紅很幹淨。

     左兄罩說,你幹淨,你是匪,她是警,警匪一家,那是說做生意,談感情肯定兩邊都吃虧。

     我說,不要擔心,我不會供出你來的。

     左兄罩說,你想到哪兒去了,我怎麼會不相信兄弟你,最近缺不缺錢用。

     我哼了一聲,這時候兄罩大哥才想起我,是不是有些晚了,要不是康紅,我早就被房東、黑社會、城管逼瘋了,覺得人民警察中确實還是有好的,但肯定不是你,沒有你兄罩大哥,也沒有今天的我,不過我不恨你,一切都怪我自己太貪。

     左兄罩讪讪地說要給我一筆錢,我說免了我不想再惹麻煩了,他說我又不是馬蜂窩怕啥子麻煩嘛,我就問,你知道麻煩和馬蜂窩的區别麼。

    他說不知道,我就說——馬蜂窩隻咬你一次,然後就挂了,麻煩卻沒完沒了咬你很多次,逃無可逃。

     我挂掉電話,康紅的電話就來了,她說托人給我又找到一個工作,今天去見工。

    那是一家大型的民營廣告公司,老總對我很滿意,當下就要跟我簽合同,可這時人力資源部的經理進來悄悄對他說了幾句什麼,老總臉色尴尬,這個,我看還是過幾天再簽合同……康紅你過來,我給你說兩句話。

    我無聊地在玻璃門外面抽着煙,看老總一臉賠笑,康紅怒氣沖沖,正在争着什麼。

    我給康紅發去一條短信,算了,我是匪。

     這樣的經曆已不是第一次,每回都像進行了一次人品大曝光,所以我賭氣再也不去了。

    我問過康紅為什麼一邊追查我,一邊幫我找工作,她瞪着眼說難道你一輩子當壞人,就算你判幾年,出來也得像好人一樣生活和工作。

    雖然康紅總想讓我當一個好人,可我覺得這輩子最适合我的工作還是開黑車,不用調查背景,也不用麻煩别人。

     這個世界有一部分人注定是當不了英雄的。

    見不得光,他們在世上的任務就是給好人當托兒,讓母親們在教育孩子時有一個具體參照物,瞧李可樂,不好好讀書、不好好做人,落得這個樣子,連包子都買不起,寶貝兒以後千萬不要學他哈…… 我是好人們的托兒,我得扮演好這個角色,要有職業精神。

     康紅一邊低頭踢着地下的石頭,一邊說我不準你當壞人。

    我看着路邊正有一群城管在收攤位,就說我要是當了好人,城管就會失業。

     那個婦女坐在地下大哭,還一直叨念着青兒、青兒,我覺得這個名字讓我心裡難受,就上去問大姐你不要哭了,青兒是誰。

    大姐說青兒是她三歲的女兒,兩年前就在這路邊丢了。

     細問之下知道,兩年前大姐和她的丈夫從鄉下來城裡打工,本來生活還過得去,可有一天丈夫修房子從上面掉下來死了,扔下母女倆,生活一下就有點過不下去了。

    後來大姐一咬牙用最後的錢買了輛三輪車,就在這路邊擺起了涼粉攤子,邊賣涼粉邊喂奶,城管來了蹬起來就跑。

     可是生活實在艱難,女兒那時才一歲,面黃肌瘦,有一天發燒了也沒錢看病,這時一對夫婦來吃涼粉,看到小女孩很可憐,就說大姐你把這孩子賣給我們,你養也養不活,不如給孩子一條好出路。

    大姐開始不幹,可是孩子聲聲哭得可憐,大姐心一橫就把孩子交出去了。

    那對夫婦給了大姐三千塊錢,大姐說我不收錢,我不是賣孩子是給她一個好出路。

    可那夫婦堅持,大姐想了想,收下一千塊錢,說另外兩千塊錢作為孩子長大後的零花錢。

     可是夫婦把孩子剛抱走,大姐就後悔了,瘋了一樣滿處找,哪裡還找得到人影。

    大姐坐在路邊哭,說對不起孩子也對不起死去的丈夫,一隻眼睛竟哭瞎了。

    兩年以來,大姐一直在這裡擺攤,她還買了點篷布在三輪車上搭起了房子,白天賣涼粉,晚上就睡在裡面,完全把三輪車當成了家,她說不敢走啊,到處都找不到孩子,就隻有在這賣孩子的地方等,如果哪天那夫婦反悔了,興許還能在這裡等到他們轉回來。

    這一等,就等了兩年。

     我心中不忍,安慰大姐不要再等了那夫婦不會回來的,說不定那孩子現在有好日子過着,比和你在一起幸福。

    大姐又哭了,說再幸福也不能把親骨肉賣給外人,她是我的念想,好多人勸我換個地方打工,我就是要在這裡擺攤,我要是走了,哪天青兒要是回來,也找不到我了…… 大姐一邊打自己的臉,一邊摸索出一疊鈔票,說悔自己當初貪這點錢。

    我歎口氣,說大姐你這哪叫貪,比起我來……心中突然一動,問大姐可不可以把錢拿給我看看,大姐把錢捂在懷裡,說你莫想搶我的錢,這是我賣女兒的錢,我一直都舍不得花,要留着還給那夫婦。

    我摸摸身上,湊不齊一千塊錢,就讓康紅借一千塊錢給我,康紅不解地看着我,還是拿出錢來。

     我對大姐說,這是警察的錢,肯定不是假的,你先拿着這錢,放心了吧,我不會跑掉的,就是想看看你的錢,幫你找女兒。

     大姐遲疑不決,康紅就掏出警官證給她看,說大姐你相信他,他是好人。

     我拿過錢反複看想找到一些線索,發現有兩張鈔票上都寫得有電話号碼,就試着打了一個電話去,空号,我心中默念菩薩保佑,另一個号碼居然通了,北方口音,我說這裡是燈火尋人公司,請問認不認識一對買過孩子的夫婦……一通細說,那人先說不知道,我說如果提供線索可以感謝一萬塊錢,那人想了想,說真的不知道。

     我說孩子的媽媽眼睛瞎了一隻,就想趁另一隻還沒瞎時再看看孩子,不會要回孩子的,如果你想起線索可以打回我的電話。

     我對大姐說,隻有靠運氣了,大姐又哭了。

    正哭間,那北方人又打回電話,說他真的不知道誰買過孩子,但知道他這号碼的人并不多,可以幫忙問問,但那一萬塊錢是不是真給,我連忙問了他的卡号,說隻要有了線索馬上打錢過去,我并沒有錢,隻是為了逼真。

     我也給大姐留下自己的号碼,想了想,又留下康紅的号碼,我說要是哪天大姐打不通我的電話,你就找這位漂亮警察。

     康紅瞪了我一眼,我笑着說這是為了預防哪天我被抓了。

     告别大姐,我和康紅回家時,收發室大爺說有一封給我的信,我大奇,我在這兒幾乎像卧底,誰會知道住址。

    拿過信一看,我哈哈大笑起來,康紅罵我又瘋了,我說高興瘋了,杜丘。

     杜丘說過,要是在雲南混出個名堂就會聯系我,這證明我有救了,可是他為什麼不打電話,寫字從來都不是他強項,當然,說話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