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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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中,隻有白皙斯文的裘時彥沉靜地在一旁默默仁立。

    他是團員中唯一的正科音樂系學生,也隻有他是為了money才委屈“下海賣藝”。

    如果他想畢業後繼順到茉麗亞音樂學院深造,現在就必須開始儲備費用了,因為他家沒有能力送他出國。

     而其他四人則完全是基于興趣使然,對音樂同樣熱切的愛好使他們湊在一塊兒,也使他們期待在這一方面能有所成就,并不一定要名場四海,隻想有機會能讓大家都聽到他們的樂音,分享他們對優美旋律的感受與喜悅,也肯定他們在這一方面的能力。

     初春的暖陽下,五個滿懷希望的年輕人昂首闊步邁向可期待的未來。

     在俗稱“暴風雨”的貝多芬“d小調第一七号鋼琴奏鳴曲”中,第三樂章在十六分音符的常動曲風奔馳中,織人6小調與a小調的兩個主題,形成一個特殊的奏鳴曲式終樂章之後,倫特尼·安再次在聲隆震耳的“安可”聲中傲然轉身離去。

     一回到私人休息室後,倫特尼立即以尿遁方式溜到後門與表兄傑夫會台。

    人不知鬼不覺的,一輛特地借來掩人耳目的破爛小轎車便悄悄地載走這位天之驕子。

     十五分鐘後,格林威治村克裡斯多佛街二十号的倫布爾咖啡館後面的洗手間裡,倫特尼正迅速刮去滿面胡須,而傑夫則忙着替表弟剪短頭發。

     “記住,我可是同情你才幫你的,如果事情敗露了,你要記住我跟這件事完全無關。

    ”傑夫揮揮剪刀。

    “你可不能害我啊!” 倫特尼翻翻白眼。

    “知道了,知道了!” 傑夫一面往後退兩步觀察自己的手藝,一面嘀咕:“老實說,我真佩服你的恒心,居然為了這一次出走,從十八歲開始足足準備了七年,讓自己以魯賓遜的邋遢模樣出現在大衆面前那麼久。

    ” 倫特尼撇撇嘴。

     “沒辦法,否則無論我走到哪兒都會有人認得我。

    隻有以那種模樣讓大家對我的印象定型之後,才能以我本來面目自由生活在群衆裡。

    ” 傑夫轉到倫特尼前方,歪頭打量一會兒後——“你最好留點浏海。

    ”他建議。

     “随便,隻要不讓人認出來,叫我穿裙子都可以。

    ” 傑夫擡起剪刀開始細心修剪浏海。

     “所有的證件和錢都在旅行袋裡,你不能用信用卡、提款卡,因為……算了,我想你也不會用……老實說,我還真懷疑你自己能不能生活哩!” 倫特尼聞言眉頭立刻皺起來。

     “我當然會,用錢買東西、租房子住、找工作。

    這些你都教過我了,聽起來都很容易嘛,有什麼難的!”他抗議。

     傑夫看他一眼。

     “是喔,到時候我們看着好了,一個從來不曾自已動豐做過任何一件事的人到底會鬧出怎樣的糗事,還真讓人期待呢!”他大大惋惜。

    “可惜我都看不到……" “喂,你講話客氣一點好不好?”倫特尼再一次抗議。

    “至少我會自己穿衣服、洗澡、吃飯吧,這些還不夠嗎?” 傑夫以奇怪的眼光盯了倫特尼半晌,而後喟歎道:“我已經開始後悔幫你的忙了!” “為什麼?” 傑夫搖頭。

     “瞧你的樣子就知道啦。

    我看打小在衆人服侍下成長的你,隻要一走人人群中,你就會變成一個白癡了,可以料想得到一個連鈔票都不曾使用過的人,肯定要鬧出一大籮筐購笑話。

    ” “白癡?”倫特尼噬一聲。

    “别忘了人家叫我什麼,天才中的天才耶!你居然說我是白癡?” “是啊,音樂界的天才,”傑夫點點頭。

    “卻肯定會是個百分之百的生活白癡。

    我敢跟你打賭,你隻要單獨生活不到一個月,你就會打電話回來求救啦!”他想了想又說:“也許連半個月都不用。

    ” “賭了!”倫特尼不假思索地說。

    “你要是輸了怎麼辦?” “你到我的發廊理發修面一律免費。

    ”傑夫立刻回答。

    “你呢?要是你輸了怎麼辦?” “下一場演奏的收人全歸你,OK?” “十分之一吧?”傑夫撇撇嘴。

    “也OK啦!” 傑夫再次退後打量精心修剪過的時髦發型和倫特尼光潔滑溜的臉龐。

    他在車上先行換好T恤、牛仔褲和運動夾克,除了隐藏不住的藝術氣息之外,倫特尼已經成為十足的普通人了。

    傑夫滿意地看着。

     “可以了。

    ”他拍拍倫特尼的肩膀。

    “還記得吧?巴拿馬貨輪愛瑪号,我已經跟船長說好了,你直接去找船長就是了,偷渡是很危險,但隻有這樣才不會讓人找到你的行蹤。

    ” “明白了,所有的危險我自己承擔。

    ” 倫特尼說着,同時提起旅行袋偕同傑夫一塊往外走。

     “你為什麼把目的地訂在那兒?”傑夫好奇地問。

    “既然是偷渡,哪兒你都可以去啊。

    ” “既然我是中國人,當然要藏在中國人之間才不容易被發現,而那又是個連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國家,當然更不會受人注意喽。

    ” “是嗎?”傑夫懷疑地瞥他一眼。

    “但那兒也是你父親的故鄉,他就不會想到嗎?” “我祖父,是我祖父的故鄉。

    ”倫特尼更。

    “如果不是我祖父堅持不能抛棄中國人的身分,爸爸根本不會替我申請中華民國的身分證,而又如果不是祖父去世向,爸爸将全家人的中華民國身分證都放在祖父的長袍裡陪葬,我也沒有機會偷到手。

    ”他聳聳肩。

    "所以爸爸不會想到我會去那兒,因為他不知道我把身份證偷來了,而沒有身分證,是無法在那兒逗留太久的。

    ” “好像也是你祖父堅持你們都要學中文的?” “沒錯,連他的媳婦……我媽,他都堅持非學會中文不可。

    結果我媽辛辛苦苦學了兩年,還是老被他罵說得不夠道地。

    ” 兩人走出咖啡館來到車邊,傑夫一邊掏鑰匙開車門,一邊又問:“你十多年沒回去了,不怕那邊已經撤銷你的身分證了?” 倫特尼笑笑。

    “我打電話去問過了,因為我的身分特殊,所以除非我主動放棄,否則他們那邊不會随便撤銷我的公民身分。

    ” 傑夫噴了兩聲。

    “瞧,身分特殊還是有好處的吧!” “可是當壞處比好處多時,就不好玩了。

    ”倫特尼喃喃道。

    “我根本不是我了。

    ” 傑夫同情地瞄他一眼後進入車内。

     “我懂你的意思。

    ”他朝同時坐人乘客座的倫特尼說。

    “一切都按照固定的模式。

    既定的行程進行,偏偏這模式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