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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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幕:他和夢如攜手走在校園裡……畢業典禮當天的熱鬧婚禮……他當兵休假回家,夢如哭泣訴說她的孤單……他初聞夢如懷孕的狂喜……夢如害喜,哭着打電話找他,他演習回來疲累不堪,隻能随意敷衍……夢如生了,他在海邊實彈射擊,來不及趕回去……第一眼看見兒子,他感動歡欣,卻忽視了夢如産後的虛弱……兒子悴逝,他狠狠地指責悲傷的夢如:妳恨我不能陪妳,所以害死孩子來報複我嗎? 夢如崩潰了,她以自殺來反駁。

     夢如救回來了,他後悔自責,但他還是要履行當兵的義務;夫妻分離,她也封閉起自己,陷入深深的憂傷中。

     他終于退伍,随之又投入更繁忙的家族事業,夢如更憂傷了,每夜每夜,她就是睜着一雙空洞的眼睛,無語地等他歸來。

     她剪碎他所有的衣服、書本、資料、照片,隻留下那幅最大的結婚照,嘲笑他們童話式的婚姻。

     他心力交瘁,幾度帶她看過精神科之後,他出去買醉,徹夜不歸。

     她吞掉所有的藥物,他回來時,她已陷入昏迷。

     夢如又被救回來了,她移民美國的父母趕來,丢給他一張離婚協議書,逼他簽名,到戶政事務所辦好手續後,他們立刻帶夢如回美國。

     他的生命電影也變成黑暗…… 心中那塊巨石被淚水沖擊,轟地爆開,堵在心底的悲歡離合也瞬間湧出,是愛戀,是傷痛,是懊悔,是苦恨……糾糾結結,全在此刻随記憶的洪水席卷而來,打得他站立不穩,一再跌倒。

     年輕無罪,他隻是任性而為,未曾曆練,不懂修飾,怎知成長的代價竟是如此巨大﹖﹗ 如果叫他再來一次,他會重新規畫人生,更願意付出加倍的耐心和愛心,隻是,時光不能回頭,兩人的生命巨輪各自轉往不同的方向,夢如遇上寵愛她的Joe,而他也撞見喚醒他全身能量的憶鈴。

     淚水帶走幽暗,洗清心靈的郁結,痛苦的過去也漸流漸遠。

     曾有的結合不是錯誤,那是他和夢如必走的過程,隻有移開亂石,彎過路障,爬上高峰,才能看到遠方最美的日出。

     淚水已止,他合起照片,心中巨石蕩然無存,心情是無比的輕快。

     「叔叔,擦擦。

    」一塊小毛巾遞到他面前。

     葉海旭擡起臉,看到一張清純甜美的小臉。

     「蜜蜜,謝謝。

    」他微笑接過毛巾,擦了擦臉。

     「叔叔,不哭,蜜蜜親親。

    」小蜜蜜販起腳尖-抱住他的脖子,小嘴用力在他臉上啵一下。

     他感受到軟膩的溫馨,疼惜地揉揉小蜜蜜的頭發。

     「海旭,喝杯熱牛奶。

    」張夢如送來一杯牛奶,輕輕握住他的手。

     「謝謝。

    」他也回握她的手,不是愛戀,而是感恩與釋懷。

     「葉,我們蜜蜜很漂亮,給你當老婆好不好?」Joe爽朗大笑,走過來拍拍他的肩頭,順便又親吻了親愛的老婆和女兒。

     「我有喜歡的人了。

    」 「海旭,真好!」張夢如抱起蜜蜜,和Joe并肩坐到他對面的沙發,一家三口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同時也是真誠地為他祝福。

     「Joe,謝謝你。

    」葉海旭沒忘記向最該感謝的人緻意。

    這個前世不知在哪裡修行的和尚确實功力深厚,他還得跟這位「高僧」多多學習才是。

     他還要再愛一次,這次,他不會走回頭路,而将全心全力迎向他的陽光。

     Joe彷佛看出他的心思,舉起右拳,用力一振。

     「葉,加油!」 「爹地,加油!叔叔,加油﹗」小蜜蜜有樣學樣,嬌滴滴地喊着。

     「蜜蜜也加油,快快長大,爹地愛妳。

    夢如,我也愛妳。

    」Joe低頭親了女兒的額頭,再跟老婆親個嘴兒。

     真受不了這家人,不知道一天要親掉多少口水,他們總是那麼相親相愛,毫無保留地在言行之間流露出來,無關國情,也無關乎個性。

     有愛就要說出來﹗葉海旭喝下牛奶,似乎嘗到熱情吻他的憶鈴的味道。

     彼此有愛,不是嗎? 他摸到口袋中那包口香糖,流過淚水的眼眸有了光芒,唇畔笑意也化成了暖融融的冬陽。

     好冷!好痛!嗚嗚,阿母啊,我快死掉了…… 伍憶鈴不知身在何處,意識很沉,視線模糊,想醒卻是醒不過來,隻覺得肚子刺痛,全身發冷,隐隐約約看到一個穿綠色手術衣的護士,拿了一條熱毯子蓋在她的身上,然後,她又睡着了。

     她躺着,好象有人推她前進,進入了電梯。

    上升,上升,到天堂嗎……不再那麼冷了,身邊有一些聲音,有點吵耶。

     「憶鈴,醒了嗎?可以自己爬上床嗎?」親切的護士在喚她。

     「嗚……」 「阿鈴,會不會很難過?」那是媽媽的聲音。

     「嗚嗚……」 「沒辦法,我先吊好點滴。

    」護土又說話了。

    「伯母,我們一起拉床單,我喊一二三,一起把她移到病床上,小心不要摔到她。

    」 「我爬……」她最怕死了,她不要她們摔她。

    似乎看到身旁一張床,她屁股一挪,爬呀爬就爬了上去。

     「她麻藥還沒退完……」 護士好象在跟媽媽交代什麼事情,她聽不進去,記憶慢慢恢複了。

    對了,她來醫院做腹腔鏡手術,治療她的子宮内膜異位症。

    醫生将她全身麻醉,在閉眼的那一剎那,她好怕會死掉,怕再也醒不過來…… 女人真的好辛苦,她為何要受這些苦呀?每個月痛一次,現在又來這邊挨一次痛,她到底要痛到什麼時候才能解脫啊? 她也不要生小孩了,反正沒有人跟她生。

    先是那個死豬頭棄她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