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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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去周密家……昨天,他打電話來約我,說他不久要為引進一條先進的皮革生産流水線,帶團去意大利。

    他希望我今天能陪他去買兩件在意大利跟人洽談時穿的服裝……請你不要責怪我沒有聽你的話,中斷跟他的來往。

    我的确認真掂量過你多次的告誡。

    我相信你這麼做不會是無中生有,更不會僅僅出于個人情感的因素。

    我并不認為自己非常了解周密,但我跟他畢竟有過這麼一段交往,這種超越以往師生關系的交往即便不能說是親密的,但也應該說是比較接近的。

    也就是說,在這一段時間裡,我畢竟在一個相對比較近的距離裡感受了他……他的确給我留下了比較好的印象。

    我這麼說,并非是說他就那麼聖賢,從政後的官場生涯沒給他造成一點負面影響。

    不是的,他這方面的變化還是可以明顯感覺到的。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他比以往患得患失多了。

    以前他在學校裡當老師時,給我們女生最深的一個印象就是他為人‘憨厚’、‘實誠’,我們在背後善意地笑他挺‘農民’的。

    但這次再接觸他,可以明顯地感到他内心總安定不下來,總是在波動着,處在一個難以平衡的狀态中。

     他總在計較上下左右對他的‘評價’。

    他那種對人際關系的敏感,對政治風向的敏感,對利害得失的敏感,有時簡直讓我感到,站在我面前的已完全是一個從來不認識的‘周密’。

    可以舉一個簡單的例子。

    他和一般朋友、一般人來往,一見面,說得最多的往往是這樣兩句話,一句是‘怎麼樣,最近上頭有什麼新消息新動态’?還有一句便是‘說吧,要我做什麼’。

    對此,我真的是有些反感。

    他已經很習慣地把人際關系簡化成了一是消息來源(隻關注上邊的動态),一是互相求助。

    更可怕的是他自己居然沒覺察到這一點。

    我曾經給他提出過。

    他開始還不信。

    我讓他留心觀察一下自己。

    過了幾天,他苦笑笑告訴我,果然是這樣。

    但他并不認為這有什麼太大的不好。

    他解釋,實在是太忙了,有些人際關系必須簡化,否則時間就不夠用。

    我相信他的這種解釋,因為我從和我家來往的許多從政的長輩和朋友身上都聽到過這種感慨。

    我是容易接受這樣的解釋的。

    況且,周密也的确在做着相當大的努力,竭力保持自己的平民化。

    比如他經常以普通理論工作者的身份去參加一些科研機構的理論研讨會。

    在那些會上,他跟普通與會者一樣住雙人普通标準間,提交論文,參加小組讨論,盡量不早遲遲到,不搞任何特殊化。

    隻要回到機關,趕上吃飯時間,他總是到機關大食堂排隊買飯。

    他還堅持在學校兼教,堅持帶研究生……所有這些,都讓我感到他是與衆不同的,甚至是傑出的。

    這使我确信,你可以懷疑他,但你的懷疑一定是一種誤解。

    我确信,由于他所處位置本身的複雜性,或者工作上一些難以避免的失誤,認識上難以避免的偏頗,經驗上難以避免的缺乏,再加上其他一些身不由己的因素(即便在我們這個體制下,一個人當政了,制約他的因素仍然很多,并非像普通人想像的那樣,隻要一當政,手中有權了,就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身不由己呀!’常常是許多當政者最大的一個感慨),都有可能使他卷入一些比較複雜的政治的或經濟的漩渦中,陷入某些是非目,甚至犯一些自己不願意犯的錯誤,出一些自己不願意出的問題。

    但我不相信他會陷入你所懷疑的那種境地,成為需要由你來偵辦的對象。

    ” 說到這裡,丁潔略略停頓了一下。

     “你别生氣,你越是反對我接近他,我反而越發覺得自己離不開他了。

    ”過了一會兒,丁潔又接着說道。

    “……造成這種局面,絕對不是因為他是副市長,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對于我來說,一個地市級城市的副市長,不應該算是什麼太了不得的人。

    在我們家的朋友中,這樣的幹部應該說隻能算是中低檔的。

    不止一個省部級幹部家的孩子,或年輕的廳局級幹部本人向我表示過要跟我确定那種關系,要給我買車買房,給我辦一個以我的名義注冊的公司,等等等等。

    我都沒動過心。

    不是他們不優秀,而是氣質不對。

    我沒法讓自己抛開一切拘束走過去,那樣地去接近他們。

    他們不能讓我覺得自己隻是一個無拘無束的女人,一個隻希望得到愛撫的女人。

    他們總讓我想起别的什麼。

    他們不能讓我忘乎所以。

    在過去的很多年裡,你是誰一能讓我做到這一點的。

    而現在,卻是他……” 說到這裡,丁潔又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