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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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雁眯起眼問。

     “這樣不好。

    ”丁漠轉過頭去。

     “我知道我留下來會打擾你,但不見得全無好處啊!你忘了傅希敏嗎?我要幫你避開她——” “我說不好是對你而言,不是我。

    ”丁漠氣惱地說:“我差點殺了人,在牢裡蹲了三年多;我是出獄很久了沒錯,但人家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也許我天生就是壞胚子,一旦喪失理智,會做出什麼事連自己也不知道。

    你不怕被搶劫、侵犯,甚至被殺害嗎?為什麼還想留下來?” 龍雁茫然地眨眨眼。

     “我好餓,究竟要不要吃飯了?” 晚飯關強吃得很少,沒一會就推說吃飽了而離席。

    他走到屋外,看着天上的星星,吸了口潮濕的空氣;雖然偶有蟲鳴傳來,夜仍算寂靜,風中不帶一絲暑氣。

     随父親搬到這個人煙罕至的山區已經十多年了!對這裡的感覺也由當初的厭惡、難以适應變成現在的欣賞、依賴;在台北讀書的每一天他都想念着這裡的一切,其中更包含對他異姓妹妹傅希敏的強烈情感。

     十八歲的他一見到十歲的傅希敏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要在大學的每一年各交一個女朋友的宏願在他們四目交接時完全破滅。

    那一刻,關強隐隐感覺到自己将一輩子沉溺在那雙靈活聰穎的眸子中無法自拔,而那雙吸走他魂魄的眼睛甚至帶着明顯的排拒和不友善。

     很難形容當他得知小女孩将成為他妹妹時的那種感受——喜悅跟尴尬交錯,理智跟情感掙紮。

    當時他是就要參加大學聯考的高三學生;而對方不過是小學四年級的小丫頭,留着兩條辮子,看見他就吐舌頭扮鬼臉。

    他無法相信自己竟讓這樣一個小可愛給擄獲了,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就像神話一樣。

     大學二年級,當所有靠近他的女同學都無法引起他的興趣時,關強終于無奈地接受了那個傳奇、詭異、神話般的事實,對自己承認愛上了傅希敏。

     他愛她很久了,而且愛得很深;但因為她還小,不能對她表白,所以愛得很苦。

    然後丁漠出現了,傅希敏隻見他一面就迷上他了,既興奮又羞怯地對她的“哥哥”說她愛上了那個丁大哥,說他是她的夢中情人,這輩子非他不嫁。

     世界彷佛在他腳下崩塌了,有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關強不知道自己待在學校幹什麼;課不想上,試不想考,有幾門課幾乎被死當,頹廢的外表及精神狀态令所有的同學都不禁皺起眉頭。

     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到傅希敏寫信來向他訴苦,說丁漠根本隻把她當妹妹看,對她似乎沒有什麼男女之情,關強這才又有了一線生機。

    他以為傅希敏還年少,隻要給她時間,她終會明白什麼是愛,誰才是真正愛她的人。

     到今天,時間一年年過去,她并沒有醒,依然堅決地試圖吸引丁漠,口口聲聲說愛他。

     關強越來越覺得自己賭輸了。

    若是她對丁漠的愛是真的話,他等十年、二十年也是枉然;既是如此,是不是到了該割舍的時候? 說來容易,但真能割舍嗎? 這些年來傅希敏對他已有很深的依賴感,遇到不能解決的事總會求救于他;他享受着那種被依賴的感覺,凡事都替她打理好,卻始終嚴守兄妹間的本份,不敢越雷池一步;隻因他珍惜他們之間如清流般自然的情感,深怕稍不留意便要失去它。

     叫他怎麼放得下她? 她天真、迷糊,一點也不會照顧自己,如果他真出國去修博士學位,豈不是日夜都要惦記着她是否安好,快不快樂?唉!老天爺為什麼要跟他開這麼大的一個玩笑,讓他無視于周圍衆多女性的示好,卻偏偏愛上一個迷戀别人的女子? 關強認真地考慮未來,雖然他并不是非得出國深造——但——想忘記她是那麼困難;若非隔着千重山萬重水,他擔心自己薄弱的意志力一定無法支撐太久。

     他心情凝重地思索着,沒聽見後頭有人靠近,直到一雙手勒上他的脖子,背上忽然多了一個人的重量,關強才回過神來。

     “你不是說要陪我練功嗎?怎麼在外頭耗這麼久都不進來?”傅希敏攀住在他背上抱怨。

     關強抓住她的手以防她摔下去。

     “剛吃過飯,總得休息一下啊!”他微笑。

     “休息夠了嗎?能不能開始了?傅希敏沒有下來的意思。

     “你得先下來我才能走路啊!否則怎麼進屋裡去?” “我要你背我嘛!我們好久沒有玩騎馬打仗的遊戲了。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他說,苦澀的笑容被夜色掩蓋。

     “我就是要你背!”她賴在他背上,把頭埋在他頸子旁說。

     她在折磨他。

     關強的心好痛,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