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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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兩天喝得爛醉,沈浩醒來時覺得自己渾身酸痛,好象骨頭和肌肉分了家似的。

     「這個死阿炮,該不會趁我喝醉了偷打我吧?」他嘀咕着下了床,随即就鐵青着臉沖進浴室,好一會兒後才白着張臉出來,又倒回床上喘息。

     上次喝成這副德性是什麼時候的事?十七?還是十八歲? 沈浩苦笑着想,無可避免地記起自己何以會如此借酒澆愁,就這麼一想起,他可是連苦笑都擠不出來了。

     當一個男人首次發現他對同性有了欲望,除了喝個酩酊大醉逃避現實外還能做些什麼? 望着天花闆,沈浩歎息。

    他真不懂,為什麼明明已經知道風真跟他一樣是男人,他還是心動不已? 人家看見他流鼻血也就罷了,生理上的反應隻有他自己知道,這還不吓壞他嗎?風家他哪還能待下去?用不着風臨開口趕人他也得走。

     但他也忘不了風臨冷着聲音對他說: 「不要接近阿真,他最讨厭的就是你們這種人。

    」 這話說得不明不白,如果他不是這麼心虛,肯定會用更冷的語氣要那小鬼說清楚什麼叫做「這種人」。

     他是嗎?是同性戀者? 幾天前有人這麼說他的話也許會被他狠揍一頓——就像沈潔。

    而她之所以能全身而退完全是因為她是女人,而且又恰巧是他唯一的妹妹,但是現在,他面對沈潔的嘲諷還能那麼理直氣壯嗎? 沈浩不敢說。

     在風真之前他從未被男人所吸引,可話說回來,他三十多年的生命中也極少對某個女人感到興趣。

     該用無助還是沮喪來形容他現在的感覺呢? 沈浩摀住臉歎息,就這麼在床上足足躺了兩個小時,沒想什麼,卻也睡不着。

     他開始有動作是因為感覺肚子餓了,看了看牆上的鐘,才發現已經過了正午,屋外的豔陽有幾抹透過厚重的窗簾照在茶幾上。

     沈浩下床再次進入浴室,梳洗過後他灌下了一大杯鮮奶,啃了兩塊餅幹,終于恢複了點氣力,腦子也開始緩慢運轉。

     阿炮呢?怎麼沒有來叫他起床?跟他一樣醉過頭了醒不來? 樓下一點動靜也沒有,顯然今天辦公室是唱空城記了,不知為什麼沈浩竟毫不在意,反正他自己也沒有上班的精神和體力。

     他覺得自己好象九十歲的老頭子。

     繼續在床上發呆兩個小時後,沈浩又在沙發傻傻坐了兩個小時,然後有個聲音持續響了許久,将他從不知什麼地方拉回了現實。

     是電話,樓下的電話在響。

     沈浩的頭還隐隐作痛,不過還是跑下樓接起電話,反正不是阿炮就是沈潔,剛好可以讓他罵一罵消消氣。

     下樓梯時他連罵人的台詞都想好了,沒想到電話那頭傳來的竟是一個既陌生卻又有那麼點熟悉的低沈聲音: 「麻煩找沈浩。

    」 好象有什麼東西梗在喉頭,沈浩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喂?喂?」見話筒這端沒有回應,對方疑惑地催促着,這才今沈浩回過神來。

     「我是。

    」他應道,聲音沙啞得不像他的。

     「我是風真。

    」 「我知道。

    」他怎會聽不出他的聲音? 「抱歉打擾你,你在忙嗎?」 「不,一點都不忙。

    」猜測着風真為何打電話來,沈浩的心跳得好快。

     「不忙的話,能不能麻煩你過來幫我個忙?」風真說。

     ※※※ 沈浩想拒絕,此刻他最不想見到的人除了阿炮那對夫妻,再來應該就是風真了,他甚至已經決定要結束剛起步的事業,搬出這個社區,徹底和這一切斷絕關系。

     他想要逃,卻沒料到風真會打電話來,而不管他要他幫什麼忙,沈浩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拒絕。

     可惡!他在一夕之間變了個人,居然連個「不」字都說不出口了。

     踏着沈重的步伐往風真的住處走去,愈接近目的地愈覺得心跳加速,沈浩數次停下來調節呼吸,等他終于站在風真家門口,他的手抖得幾乎碰不着門鈴。

     在上樓時他不斷做着心理建設,持續自我催眠。

    風真跟他是同性,身材平闆沒有凹凸;長得也不是多麼千嬌百媚,沒什麼了不起,真的沒什麼了不起! 也許他的努力終究有了點成果,當門被拉開,風真帶着淺笑出現在他面前,沈浩感覺自己沈穩多了,心跳似乎也恢複了正常。

     于是他也微笑着跟風真打招呼,甚至在側着身走進屋裡時都能面不改色。

     「我能幫什麼忙?」沈浩直接問,一雙眼睛在客廳裡東看看西瞧瞧,就是盡量不往風真那裡瞄。

     「想麻煩你替我組裝這個。

    」風真領着沈浩來到書房,裡頭陳設簡單,隻有一張書桌一張椅子,另外就是散落一地的木闆和螺絲。

     「這是……」沈浩一看就明白那堆木闆是什麼,卻又懷疑自己會不會弄錯了。

     「是書櫃,最簡單的那種三層櫃子,加上門。

    」風真說,證實了沈浩并未看錯。

     「可是——」沈浩眨眨眼:「這種東西……」 「我知道這櫃子三歲小孩都會組,但我就是搞不定,我對這種DIY的東西最沒辦法了。

    」風真笑着吐了吐舌頭。

     沈浩手中的工具箱掉了,準準地敲在他腳上,痛得他悶哼了聲。

     「小心點,沒受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