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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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眉眉說一不二,且當機立斷的辭了夜店的工作,改變晝伏夜出的習慣,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樓,拿了椅子,從褚夭義的庭院裡抱了木頭,偷了工具,隔着小栅欄就刻刻畫畫起來。

     褚天義就算對她的行為與工具老是失蹤感到頭痛,卻也無可奈何,幾天下來,他的家裡又多了三套新的木工工具,因為他已經有好幾次找不到工具而生出殺人的欲望。

     現在不比以前,于是他辛苦的将那股欲望壓抑下來。

     每天她都比他早起,不過那與他無關,他對她依舊視而不見。

     今天早晨也不例外,還沒開門就聽見外頭傳來敲打的聲音。

     他一把打開門,站在門口呼吸幾口清晨的空氣,做了幾個伸展操後,準備開始今天的工作。

     昨天他選了一大塊黃楊樹榴放在小庭院前。

     那是塊質地硬度韌度都非常優秀的樹榴,是木材進口大戶特别為他保留下來的,價值不菲,大戶在他還沒動手之前就已經開了一筆天文數字給他,說不管他刻的是什麼東西,保證百分之百無異議接收,絕無二話,大戶非常欣賞他的風格,對他具有近乎盲目的強大信心。

     褚天義對錢完全不在意,令他兩眼發亮的是那塊溫潤飽實的樹榴。

     昨天傍晚将它拿回來,思考了一整晚,參考了數十本書,決定依它的基底做成中國人都很歡喜崇敬的荷葉觀音。

     天一亮,他便沖勁滿懷的朝放置樹榴的位置走去。

     他還特地将之放在一堆木頭的最裡頭,最不顯眼的位置,免得那老是從他這裡正大光明偷木材的古眉眉看上抱走。

     他眼睛盯着,腳步不斷前進,看着前方淩亂的木頭,不知為何,他生平頭一遭懂得何謂「心涼」。

     圍籬外鐵器敲打木頭的叩叩聲不規律的傳來,而他卻覺得那一槌槌是敲擊在自己的心上,愈敲愈沉,愈敲心跳愈慢…… 樹榴沒有在它該在的地方。

     它不見了!消失了! 短短一秒内,褚天義覺得全身所有的血液全往他的腦門沖去! 他肯定樹榴不是被偷走的,而是被某人給拿走了。

    那笃笃笃、叩叩叩的聲音,讓他的額頭上脖子上全冒出了青筋。

     古眉眉專心緻意的雕琢着,就算兩臂酸疼不堪,還是不願放下手裡的槌棒。

     經過這幾天,她都幾乎要确定褚天義不是挑木材的能手了。

     這對一個專業的木工來說是個緻命的打擊,畢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他空有一身好本領,卻連朽木良木都無法分辨,累得她這幾天總是白天選了塊木頭,傍晚就将那中看不中用的木頭給丢了,怎麼刻怎麼錯,要是他懂得選好木頭的話,她就不會這樣了,他簡直就是在浪費她的時間。

     不過傻人還是有傻福的,他這個傻人就是有這麼點運道,抱回來這麼大個蛋形木,雖然他還是不識貨的将它埋在一堆朽木中,但還是被眼尖的她給瞧見,花了老大的氣力将它給抱出來。

     瞧這塊大形木,雖然底部側邊有些凹凸,但它上撐着天,下頂着地,不卑不亢的姿态,這不就是做她的旋轉木馬最好的木頭嗎? 在心裡歡欣鼓舞一陣後,她立刻拿起筆在上頭粗略的畫下草圖,接着便迫不及待的拿起偷來的鐵槌、刨刀和錐子,賣力雕琢着她夢想的陪葬品。

     她是如此的專心一意,以至于褚天義都站在她面前足足半分鐘了她才發覺。

     最先通知她的是頸後根根直豎的寒毛。

     她擡頭,褚天義杵在她面前,一雙牛鈴般的眼惡狠狠的瞪着她,面色鐵青,表情是威脅将她拆成碎片般的猙獰。

     古眉眉自小在表情暴力中長大,對他這副恨不得要對她撕吞入腹的模樣很不看在眼裡。

     「幹麼?」她為他打擾了她的進度而不悅的皺起眉頭。

     這人真奇怪,之前把她當隐形人,當空氣,現在又這副模樣站在她面前? 莫非他發現她偷了他的工具?她隻不過是借用而已。

     她早該知道惹這種小腸雞肚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她索性站起身,乖乖的将手中的鐵槌跟刨刀遞給他。

     「喏,還你就是了,隻是借一下而已就這樣看人。

    」見他仍是鐵青着一張臉,不理不取,她忿忿的将東西又拿了回來。

    「是你不拿不是我不還,你再這副表情的話就小心點,要是哪天我死了,你一定會被列為頭号嫌疑犯,到時别怪我沒提醒你。

    」她坐回自己的小木凳上,換成她對他視而不見。

     自他把她辛苦賺來的錢擲回她臉上後,她就打定主意與這氣度狹小的人成了水火,不相容。

     生命大限将至的人就是這樣,滿心隻想完成現在自己最想做的事,對其他一切再也無動于衷。

     反正都要死了,管那麼多幹麼?古眉眉又勤奮的在樹榴上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