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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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心,也不要有别的想法。

    我是想和你坦率交談一下古陵的形勢。

    咱們明白人之間不說含糊話。

    其實,你很多事情比誰都看得明白。

    ” 朱泉山不停地擦着汗。

     顧榮站起來踱了兩步,又慢慢坐下:“現在,李向南和我在古陵算是兩派力量,你是這樣看的吧?” “不不……” “别人不這樣看還可能,你還能看不明白?”顧榮擺了擺手,“這次,他到黃莊水庫唱了一出戲,說是抓養魚,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沖我來的吧?” “不不……” “讓你管全縣漁業,又幫龍金生照管農業,這第一步,實際上是要拿你擠掉龍金生,是吧?” “這……” “第二步,就是讓你來取代我啰?” “李書記沒這個意思。

    ” “這不是明擺的?把全縣農業、漁業都管起來,這就是讓你慢慢把全縣生産都抓起來,那不就是縣長的主要任務?先有實,後定名,先抓工作,再明确職稱,這是提拔親信、改組領導班子最自然而然的手段嘛。

    你當過縣委書記,這一點不會不懂。

    ” 朱泉山吃力地睜着他那怕光的眯縫眼,汗流浃背地想解釋什麼。

     顧榮平和地笑了笑。

    “這樣挑明了,你是個什麼态度啊?”他溫和地問道。

     “……” “還有,泉山,你可能對李向南的根底、情況,也有了個判斷;對我的根底、上上下下的情況也早清楚。

    ” “顧書記,您……” “你現在感覺,我和他之間,誰更适應古陵實際,或者再說明白點,誰更能在古陵實際中站住腳啊?” “我沒這樣想過。

    ” “你現在的行動,說明你已經有了判斷——是李向南看着更有力量,是嗎?” “我……” “泉山,”顧榮慢慢彈了彈煙灰,眼睛在煙灰缸上停了一會兒,又慢慢擡起來,打量地看着朱泉山,“我是和你誠懇談談。

    你是有一二十年經驗教訓的人。

    對事情的起落、變化最看得清的,應該是頭腦清醒的,眼光長遠的。

    我是想讓你幫我分析一下上上下下各方面的情況,從長遠一點的時間——不是眼下這一兩個月——半年哪,一年哪,兩年哪,再長些時間哪,我和李向南誰更能在古陵站住腳啊?” “顧書記……” “然後,咱們再來一塊分析分析,合計合計,你朱泉山采取什麼态度更合适一些、妥當一些,更能使你在古陵一點點取得上上下下幹部群衆的理解和信任,取得立足之地,慢慢發揮你的作用。

    你看好嗎?” “顧書記,我沒那樣想過……” “即使沒想過,現在也可以想想嘛。

    ”顧榮注視着對方,“一個人總是分析清了周圍環境,才抉擇自己的态度的吧。

    ”他說着仰身笑了笑,“我很願意聽你坦率談談,泉山。

    我也希望能跟你一起商議着形成一個明确的印象,過兩天,好到地區、省裡走走,彙報彙報這個印象。

    ” 朱泉山用手絹慢慢擦着臉上的汗,沉默着。

     “好了,你既然還沒想好,等你想好了,咱們再好好談吧。

    咱們先不談這些了。

    ”顧榮仰在沙發上東一句西一句扯了一會兒,就站起來送朱泉山出門了。

    臨分别,還伸出手和朱泉山關切地握了握:“你想找我談,随時可以來。

    啊?”他看着朱泉山說道。

     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

    門檐挂下的流水瀑布一樣在水泥門階上激濺着。

     顧榮一個人在客廳裡踱起來。

    他面對這些複雜的政治矛盾,哪一件不處理得得心應手,爐火純青?就是省一級、地區一級,又有幾個幹部能比自己有經驗?憑什麼要他退出曆史舞台?可笑。

     他突然站住了,裡間屋隐隐傳來桂貞的哭聲和小莉的勸慰聲。

    他歎了一口氣,又煩悶起來,在沙發上坐下了,把頭慢慢枕在沙發上,閉上了眼。

    剛才,面對着朱泉山,他感到自己巨大的體積和重量。

    自己像座鑄鐵的大山俯視着古陵。

    這個重量和體積想必把朱泉山壓得喘不過氣來。

    可現在呢?他又感到一種人生的虛無。

     他恍惚地仰坐着,不知道在黑夜的大雨中,一個濕淋淋的人戴着破草帽,正兩腳泥濘地走到他家門口,怯巴巴地在台階上站了一會兒,而後又卑怯地一步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