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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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像在數落一群小學生:“你不知道,過去他們都不一起來。

    他來你不來,你來他不來,我還得分開講,多不好啊。

    李書記,你給他們做做工作。

    ” “這個工作我不做,做不了。

    ”李向南幽默地擺了一下手,“過去不一起來,現在一起來,已經團結多了。

    讓他們慢慢往一起坐吧。

    自覺自願,不用找人做媒。

    ”衆人又笑了。

    小胡也止不住有點笑了。

     “來明,你也來了?”李向南目光落在一個人身上,那是個文質彬彬的中年人,蒼白的臉,單薄的身子。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小胡知道,他叫孫來明,十幾年一直是大隊幹部,在公社還借用過一陣。

    他農田裡的活兒基本不會,身體也不好,包産到戶,真是叫苦連天了。

    “田裡的活還有困難嗎?”李向南關切地問。

     孫來明苦笑了一下:“對付吧。

    ” “前一陣發了不少牢騷,是吧?” 孫來明一下子忐忑不安了。

     李向南看了孫來明一眼,沒再批評什麼:“主要是還不習慣。

    很多事情要慢慢來。

    ” 孫來明怔住了,感動地點了點頭。

     “十幾年的大隊幹部不會種地,這種情況不應該再繼續了,是吧?”李向南溫和地批評道。

     小胡在旁邊不知被什麼東西觸動了。

     “同志們,”李向南面對着人群笑道,“你們大夥,有當幹部的,有上年紀的,有鬧冤家對頭的,還有當爹的,”他沖老屠笑了笑,“也沒有誰下命令,你們咋都心甘情願坐在這兒聽秀秀這麼個姑娘指揮啊?” “秀秀是我們的權威呗。

    ”一個壯實英俊的小夥子,蹲在人群裡一舉手調皮地笑道,秀秀沖他使勁一瞪眼。

     “那大夥兒想想,她的權威靠什麼啊?是靠科學技術,是不是?”李向南停頓了一下,“我們現在管理生産有行政手段,比如下計劃,下種植畝數;有經濟手段,比如超産獎勵啦,調整價格啦,等等;還可以有科學技術手段。

    像現在育種,我們有屠秀秀,以後,種田、養豬、養雞、養蜂、果樹,各方面都可以出這樣的技術權威。

    咱們的秀秀是自己冒出來的,這叫自下而上的。

    我們縣裡,”他轉頭看着莊文伊,“還要自上而下加強科學技術指導。

    這樣自下而上,自上而下,互相結合,”他兩手一上一下,相對着有力地打着手勢,“就一定會出現各種形式的、多級的科技輔導員、輔導站、輔導中心。

    慢慢聯成片、聯成網,就可以從裡面産生出新的農業生産的指導體系和管理體系。

    同志們,這是大事啊。

    這條路走通了,在全國闖出個經驗來,好不好?” “好。

    ” 劉貌興奮地記錄着,鋼筆沒水了,趕緊又拔出圓珠筆。

    小胡也感到了這個設想的重大意義。

    這時,他又意外的聽到李向南正在對大夥講到自己:“同志們,我今天給你們介紹一個人,小胡,胡小光,你們都認識吧?” “認識。

    ” “我們今天來卧龍莊,和小胡同志有很大關系。

    他很關心咱們村的情況,寫了調查報告。

    以後,卧龍莊的事,我們讓小胡多關心關心,你們有什麼困難想法,多和小胡談談,像你們和秀秀這種技術輔導合同的經驗,讓小胡和你們一起研究總結,向全縣推廣,好不好?“ “好。

    ”人們鼓着掌。

    劉貌看到李向南的話結束了,立刻端起相機來,轉來轉去地找着角度,想拍幾張照片。

    人群活躍起來。

     在一片談笑中,李向南走過來對小胡低聲囑咐道:“這個大課題你要抓緊。

    ”至于小胡是否離開古陵的問題,似乎是根本不存在的。

     小胡點了一下頭。

     “一定要把政策研究室搞成個高效率的班子。

    要什麼人,你開個名單給我。

    ” “嗯。

    ” “當我們把全部工作的職能、權力,集中到少數精幹的機構和少數幹練的幹部手中後,整個龐大體制的大部分就流于形式了。

    這就奠定了精簡、改革機構的最穩妥的基礎。

    這個道理,你懂嗎?” 小胡點了一下頭。

    他懂。

     “為了使你對政策研究更有發言權,我還考慮讓你同時兼一個公社的工作。

    辛苦點,啊?為了取得第一線的實踐經驗。

    ” “嗯。

    ” 一個是和藹的;一個是服從的。

    但兩個人都感到有那麼一絲還沒适應這種新關系的矜持。

    李向南說話時,一直沒有看并肩站着的小胡的眼睛:“兼任公社工作,這對于你全面鍛煉、克服自己的弱點也有好處。

    你組織能力欠缺一些,有時候對同志欠一些豁達。

    用北京話說吧,有點小心眼。

    ”說完最後這句話,李向南笑了。

    他這才感到自己對小胡完全坦率了,态度上也完全自然了。

     小胡也正是在這一瞬間,感到了雙方間的最後一絲矜持感消失了:“我也知道我這毛病。

    ”他像孩子一樣不好意思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