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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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不三不四的腳色……可是你所謂形迹可疑,有什麼特别界說沒有?” “嗳喲,你還來咬文嚼字呢!幹脆一句話:可注意到了沒有,——有人跟住你啦!” “好像還沒有。

    ” 我有點生氣了。

    K的态度不夠坦白。

    他這樣躲躲閃閃,有什麼必要呢?我又氣又好笑,輕輕按住他的手說:“這幾天,形勢很嚴重,——難道你不知道?我得到一點消息,你被注意了,行動謹慎些。

    ” K似乎很用心在聽,但還是那樣不介意地微笑道:“要是有人跟,也得看他的技巧如何……不過,注意到我,那是得不到什麼的。

    ” 我忍不住笑起來了,再問一句:“有沒有朋友在一塊兒呢?” “有。

    可巧有幾個同鄉從外縣剛到,聚過幾次。

    ” “哦!可有沒有女的?身條兒瘦長的?” “這個——沒有!”K注意地朝我看了一眼,又露出沉吟的神氣。

     我想我應該走了。

    可是K的眼光忽然一閃,手指在桌上劃着,問道:“喂,上次——托你打聽的那件事,有點頭緒了麼?” “還沒有。

    ”我一面說,一面站起來要走了,“不過,我已經托了人……” 這當兒,會客室的門開了,一個茶房探進頭來,卻又立即回頭對外邊說:“喏,喏,在這裡,在這裡!”我立刻感到發生了意外了,朝K丢了個眼色,伸手指一下他,又指自己,搖搖手,轉身便走。

    可是剛到門邊,就和進來的一個女子撞個滿懷,我還沒有看清那女的,卻早聽得她叫着K的聲音,我認識這是萍,——咦,我就站住。

     猛然我想到他們所說常和K在一處的身材苗條的女子,不是萍還有誰呢?頓時氣往上沖,失了自持。

     “嗳嗨,萍!”我聽得自己的笑聲和口音都不自然。

    “真是太巧了,——可是,對不起,我要早走這麼幾分鐘,夠多麼好呢!” 兩個人都楞了一下,但是萍的臉色立刻變了;K和萍交換了個眼色,意思是叫她莫作聲,卻又落在我眼裡。

    我冷笑。

    K上前一步,眼光望住了我,可是我不讓他開口:“K,不用你說,我全明白了;——我和萍原是老朋友,可不知道你和萍也是好朋友!哈哈,可是你剛才咬定牙根說沒有,真是何苦呢!……喂,萍,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人家都在稱贊你的身條兒真好,窈窕,婀娜,飄飄然的……” “請你說話要有點分寸!”萍突然轉身向我,臉兒闆得緊緊的。

    “放明白些,人家來看朋友,是光明磊落的……” “噢,噢,誰又說過不是光明磊落呢?既然是光明磊落,又何必自己表白呢?我倒看的雪亮——”我忍住氣,抿嘴笑了笑,“可是,K,剛才我跟你說的那番話,你自己去考慮,——哦,不,你們倆去考慮。

    再見!” 我撥轉身就走。

    我聽得K在身後喚我,第一句是揚聲的,第二句可就把聲浪壓低;我又聽得腳步聲,我不由的也把步子放慢了些,然而腳步聲又沒有了;我仿佛腦後有眼睛,看見了萍在橫身阻止……我連聲冷笑着,就飛快地走了。

     等到心氣平靜下來,我達到了兩個結論:第一,關于K的“尾巴”的消息是真的,那女人就是萍;第二,我受了欺騙,…… 我的怨恨的方向,閃閃不定。

    我不能饒恕K,然而無論如何,要是放過了萍,我怎麼能甘心? 心裡在籌劃,手裡的一枝鉛筆在一張紙上便亂寫,……同院那位軍官的三夫人,正約了些朋友在家裡作樂,三夫人那副好嗓子唱《蘇三起解》,一聲聲打在我心頭。

    我煩躁起來了。

    手指一用力,蔔的一響,鉛筆頭斷了,丢下鉛筆,無意中看那張紙,這才看見原來滿紙畫的都是一個K字!唉,我歎了口氣,把紙團皺,心裡自罵道:“沒出息的東西!——可是,無論如何不能放過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