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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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就聽得房東太太怪聲怪氣罵她的老媽子。

    原來是幾件衣服剛曬出去,一轉眼就給偷了。

    近來小偷之猖獗,也算開了新紀錄。

    陳胖也被偷過,他大罵警察隻會吃飯拉屎,殊不知陳胖左近那個派出所自身也難保,小偷去光顧了兩次之多!米價那麼飛漲,遲早會連警察也變成了偷兒。

     既然是個好天,就得防警報。

    今天我連兩腿都有力了,不怕,但是想到G所說的“十天的期限”,我又心煩起來了。

    倒不是為了什麼“期限”,反正不過是那麼一回事,憑我這一點點手腕,還不至于毫無辦法;使我委決不下的,倒是問題中的小昭,找他呢還是不找好? 今天似乎我有預感,一定可以找到他。

    昨天我還不是這樣的,也有點怪。

     如果我的瘧疾老不肯好,那倒自然而然把這問題解決了;可是偏偏那一針奎甯太靈,非要我去正面解決那問題不可。

     好罷,要來的終于要來,就由它來罷,反正我心中已有個底稿。

     有兩個人是我初步工作的對象。

    一個仍舊是K,另一個便是那位形迹可疑的“前委員太太”。

    我相信K的心裡一定有不少東西,從前還得怪我勾探的方法不曾到家;我又不相信舜英會那麼“安分”,就隻找到了萍和我——兩個舊同學,她那裡也一定還有些“材料”可供我的參考。

     正待照計行事,不料F來了;我隻好“歡迎”他坐下。

     看見F的面色有點不對,我就笑着說:“同志,誰給你氣受了呢?在姊姊面前,你不妨說一說。

    ”近來F一見我,總有幾句牢騷,記不清是從什麼時候起,我用了這樣一句關心之中帶點調侃的話,後來就變成了親昵的開場白。

    可是今天不知為何我自己也覺得說這句話時聲音頗不自然。

     尤其因為F隻用淡淡一笑來回答,使得我們中間的空氣更覺滞重起來。

     我那時的心情,也并不開朗,我有我自己的煩惱;但要在人面前逞強,已成我的習性,所以即使我的半真半假的态度已經引起F的誤會,我也不願加以解釋。

    我凝眸看着F,希望以溫柔的眼波來補救我口吻俏皮給他的損傷。

     “我想我們以後很少見面的機會了!”F低聲說,臉色更加頹唐了。

     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句,确使我的心一跳,但不自覺地又抿着嘴笑。

     “我調了工作了,命令——是昨天下來的。

    ” “哦——”我松了一口氣,“調到哪裡呢?離這裡多遠?” “不遠,是××區,公共汽車也隻消個把鐘頭。

    表面上看來,工作是差不多的,但是我感覺到内中有陰謀。

    ” “你感覺到内中有陰謀?”我有點吃驚。

     “我知道有。

    原因之一,恐怕是——”他朝我看,但又避開了我的目光,“恐怕是為的近來我和你太——接近!” 我忍不住笑了笑說,“這就怪了!”但是看見F那樣懇切而嚴重的神色,我又乘勢改口道:“幹他們屁事!難道我就…… 愛跟誰接近些,是我的自由,誰也管不了!” “可是,”F的眼光移到我臉上,眼光裡分明有感激的意思,“就為的管不了你,所以在我身上出氣了。

    ” 真不料F有那樣“老實”,我隻好報之以苦笑。

    同時,他這人的愛唠叨而又缺乏剛強的氣質,尤其是他那種常常把“自己是無可奈何”作為前提,從而隻可發發牢騷的脾氣,使我對他雖有同情,卻不能尊敬,雖有憐憫,卻又感到一點可笑。

    我懶得開口,隻用若即若離的一盼,去安慰他。

    我又抑制下漸漸高起來的不耐煩的情緒,把态度更加弄得溫和些。

    “還有一個原因,那尤其豈有此理!”F的聲音提高了,似乎不勝忿慨,可又頓住了話頭,向我反問道,“大概你早已知道了罷?” 我搖了搖頭說:“生了幾天病,消息隔膜得很。

    ” “哎哎,我忘了那幾天你正在病中——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F的神色又像“無可奈何”,又像達觀,總之是氣平了些了。

    “還不是為了錢,為了分贓!上次那個姓錢的大囤戶的事,你是知道的;可是最近這幾天,大大小小各項物品的囤戶陸續查到了七八個,一律如法炮制,瞞上不瞞下,交易而退,各得其所。

    這筆款子,确數不知,但總在十萬左右,這都是他們幾個人一口吞了,我們下邊廣大同志連碗邊兒也舐不到,你想,這就太不像個話了,是不是?然而,氣人的事,還在後邊呢……”F頓了一下,然後把嗓子壓緊些,加速了語調,“那七八位中間,有這麼兩個,神通廣大,什麼都有辦法,他們和這邊居然對上了勁,打夥合作,他們是有錢出錢,這邊是有力出力,事業的範圍也擴大了,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