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與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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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力量;“該是表妹的聖潔的靈魂來将我拔出這可怖的煩惱罷?” 他常常這麼想。

     “廢話,我想來我應該多使用我的舌頭才好呢。

    可是不許你多說話!我不是空話喂得飽的。

    我要實實在在的事兒!就是你第一次要求我的時候所說的實實在在的事兒。

    ” 這尖媚的聲浪打斷了青年丙的怅惘的思索。

    女子一面說,一面微微笑着,用左手攬住了青年丙的肩胛,随即伸過猩紅的小口去,在他頰上啄了幾下。

     大衣鏡映出這一對偎倚着的人兒的面容是:男子臉上有“沒奈何”的神氣,女子嘴角浮着勝利的微笑。

     “怎麼你總是這幾句話?”丙軟弱地企圖抗議了。

    “桂,這些話從你的嘴裡說出來,多少總有點不相宜罷?”他慢慢地撫弄桂的頭發,接下去說,“你怨我變了心,你怨我沒有從前那樣的待你親熱,你甚至說我已經十分讨厭你;桂,你這些猜測究竟對不對,我不願意多分辯,但是桂,你也得自己知道你近來确已變了,大大的變了。

    你是一天一天的肉感化,一天一天的現實化,一天一天的粗淺化,哎,桂,你是太快地進了平凡醜惡的散文時代了。

    ” 回答是長聲的蕩人心魂的冶笑。

     “男女間的關系應該是‘詩樣’的——‘詩意’的;永久是空靈,神秘,合乎旋律,無傷風雅。

    這種細膩纏綿,詩樣的感情,本來是女性的特有品。

    可是桂,不知你怎地喪失了這些美點了;你說你要‘實實在在的事兒’,你這句話,把你自己裝扮成十足的現實,醜惡,散文一樣;——用正面字眼來說,就是淫蕩……” 丙的議論不得不中途停止了。

    小小的清脆的“拍”的一聲,報告桂的肥手掌正落在丙的嘴巴上,而且乘勢握着那兩片紅唇,不讓它們再鼓動了。

    丙似乎突然一驚,但随即坦然自若地把眼光斜到右邊,看一下書桌上的玫瑰花;他心裡盼望有一場惡鬧——一場可使他們倆不能再晤見,不好意思再晤見的惡鬧,同時卻亦未始不感得溫軟的胸脯的熨貼又是難以割舍,徘徊在這矛盾的情緒間,他不敢正視桂,隻偷偷地向大衣鏡瞥了一眼。

    然而大衣鏡中映出來桂的面容,并沒生氣;她反而得意地笑着,更緊緊地抱住了丙。

    她很妩媚然而又威嚴地說: “不許你再開口了!為的你太會說謊。

    ” “什麼謊?可是你也不能不承認你近來自己的變相!” “你說的什麼變相,我不承認。

    我隻知道心裡要什麼,口裡就說什麼。

    你呢,嘴裡歌頌什麼詩樣的男女關系,什麼空靈,什麼神秘,什麼精神的愛,然而實際上你見了肉就醉,你颠狂于肉體,你喘息垂涎,像一條狗!我還記得,就同昨天的事一樣,你曾經怎樣崇拜我的Rx房,大腿,我的肚皮!你的斯文,清高,優秀,都是你的假面具;你沒有膽量顯露你的本來面目,你還想教訓我,你真不怕羞!” 又意外地笑了幾聲,桂突然将丙推在近旁的沙發上,自己就跨坐在他膝頭。

    她的眉梢泛起了兩片紅暈,她的眼睛有些潮濕。

    這在平時往往會引起丙的興奮,但現在則桂的一番話似乎很傷了他的自尊心,所以他身受着這樣肉感的女性的愛撫,并不覺得愉快,反像是被侮辱了似的。

    他很想發作一下,然而沒有足夠的勇氣;他隻好委屈地忍受。

     這種神情,自然躲不過桂的銳眼;她勝利地笑了起來,又輕聲說: “你們男子,把嬌羞,幽娴,柔媚,諸如此類一派的話,奉承了女子,說這是婦人的美德,然而實在這是你們用的香餌;我們女子,天生的弱點是喜歡恭維,不知不覺吞了你們的香餌,便甘心受你們的宰割。

    在學校的時候,老師們也教導我們要知道嬌羞,幽娴,柔媚,我崇拜這三座偶像,少說也有十年,直到兩個月前才被你打破了!你……” “我?我打破了你的?” 青年丙急口插進來分辯。

    他真心确信并沒做過這樣的事。

    桂俯下頭去在丙的嘴唇上輕輕地咬了一口,同時長眉毛一挺,格格地豔笑着說: “還不是你麼?如果我那時不打破那三座偶像,我,一個體面人家的寡媳,怎麼會倒在你——一個寄住在家裡的少年的懷抱呀?你,聰明的人兒,引誘我的時候,惟恐我不淫蕩,惟恐我怕羞,惟恐我有一些你們男子所稱為婦人的美德;但是你,既然厭倦了我的時候,你又惟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