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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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莫名地眼眶一紅,也不吭聲,隻拿出幹淨的手帕替他清理血漬。

     他凝視著她,感到那溫柔細緻的動作,忍不住說:“涵娟,我害怕失去你……” 她眸子望著他,滿足不解。

     “是真的,我常想著你學校那些男同學,他們個個優秀,哪一天你也許發現他們比我好呢?甚至餘恩,我也心懷妒意,隻因為他和你走在一起……我自信不是猜忌多疑的人,但面對你,患得患失心就特别重,非常苦惱……”他坦白說。

     若不是前有章立純、後有章立珊讓她嘗過苦澀無奈的滋味,她必然覺得承熙庸人自擾。

    唉,這一切不就源于一個“情”字嗎? “你不是在吃醋吧?你以前不都說自己最心胸寬大嗎?”她突然笑開眼說。

     “寬大?寬大到介意你坐餘恩的車?寬大到想除去你身旁所有的男生?”承熙不再隐瞞說:“我也不全明白,以前都是懵懵懂懂的,沒想過那麼多。

    但自從你上大學後,就開始胡思亂想,希望你别去理任何男生,心裡隻有我一個人,我……再也不寬大了!” 相愛的人局偎在小我的世界中,終至眼底容不下一粒沙子。

    承熙一貫的敦厚,轉成了強烈的占有心,反是催情之劑,涵娟不由得柔情湧生,急切說: “不,你根本不必有妒意!那些學校的男同學盡管高談闊論,驕傲不可一世,但他們都沒有你的氣度和魄力,一點都比不上你的!” “真的?”他不信,“即使我沒念大學,學曆不如你,都沒有關系嗎?” “你不會不如我,也一定會念大學。

    隻要念了,你就比任何人都強,我有信心!”她以向來的鼓勵口吻說。

     “你的信心,正是我最害怕的事……”他眉頭依舊深鎖,“你總是對我期望太高,但有時事實就是事實,念大學對我而言比登天還難,因為家人需要我……娟,如果夢作不下去,你真會放棄我嗎?我真不能想像沒有你的日子,怎麼辦?” 她仿佛初次看到他似的,由方才在球場的憤怒,到此刻揪心的脆弱,一種男孩到男人的蛻變,引出了女性最柔軟的心腸。

     他因愛她而痛,她則因他的痛而更痛。

     若是從前,她必然又義正辭嚴教訓他一番。

    但那些話竟出不了口了,曾經是他逃避的主題,今天竟也讓她不想去面對,怕真會破壞眼前的美好。

     于是她輕輕說:“放棄什麼呢?想來也好笑,你為餘恩生氣,我卻為章立珊而難受,她一副你女朋友的樣子,你就不會把她趕遠一點嗎?” “章立珊?”輪到他不解。

     “好像章立純第二。

    還記得那次生日事件嗎?今天看她霸著你不放,相同的感覺、怒氣又來了。

    ”她說。

     “天呀,章立純或章立珊對我一點意義都沒有……”他恍然大悟說:“你……你不會也在吃醋吧?” “對愛情,沒有人是寬大的,我也會猜忌多疑,患得患失呀!”她細聲說。

     承熙突然有種豁然開朗之感,多年來他苦追在涵娟身後,總沒信心,而這是第一次千真萬确感受她的心意,不禁激動說:“你是在意我的,真的在意我!” 她陷溺在他的眼眸裡,暖暖如煦夏潭水。

    突然他的手臂收緊,将她環住,唇輕柔試探著,那麼小心,又那麼深情。

     保守的年代,男女牽手擁抱已是很慎重了。

    承熙和涵娟因為年紀尚小,真正坦白心意的四年,也很少逾矩。

     但畢竟成長了,眉目或小手傳情已無法再滿足,吻就自然發生。

     吻,激發更多的欲望。

    男孩感覺女孩特有的柔軟清香,天生的征服欲便出現;女孩呢,由初初的驚愕,很快就接受愛的探索,進而自己也沉醉在那從未有的銷魂天地一袅,甚至飄浮…… 飄浮……喔,不隻是飄浮,還有嗚嗚鳴像天崩,轟隆隆似地裂,腳都站不穩哩!涵娟睜開雙眼,除了熱情的承熙外,竟還有遠遠而來的一具龐然大物,她本能驚叫:“火車來了!” 他們立刻跳開。

    很快的,火車卷起狂沙旋風,撲向他們玫瑰色的年輕臉頰。

     涵娟驚魂未甫,承熙卻興奮地對車窗乘客揮手大叫: “各位,祝福我們吧!願我們的愛轟轟烈烈、長長久久!” 火車回應般鳴起長笛,向著絢爛晚天而去,恍若青春昂揚的承諾。

     坐回腳踏車,承熙神辨煥發有如禦風而行。

    涵娟則在一種沉靜中,像所有被愛人吻過的女人,如曆經一場儀式,靈魂慵懶不再浮揚,接下去就會認定和認命。

     她身旁的女性,老的少的不都如此嗎?最後不都走向順服男人的命運嗎? 但她不會的……腳底的地或許震動過,但涵娟終是涵娟,仍會堅持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