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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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澤靜睜開雙眼,迷蒙的焦距漸漸清楚,她看到天花闆上懸吊著鈴蘭花造型的水晶燈,深吸口氣,認出這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這裡是北海道的劄幌,黑澤家主宅。

     她撫著抽痛的太陽穴試圖坐起身,随侍在旁的護士在發現她的動作後,立刻上前協助,先挪好松軟的大枕,再扶著靜小姐輕輕坐卧,讓靜小姐有個最舒适的卧 「謝謝。

    」黑澤靜道謝。

     護士綻開一個溫柔的淺笑。

    「别客氣,靜小姐今天感覺如何?」 黑澤靜望著護士柔美的笑容,想扯開嘴角笑,卻發現自己彷佛失去了微笑的能力,她垂下眼廉,搖搖頭。

     「那如果有需要協助的地方,請告訴我。

    」 護士坐回床尾的座位。

     黑澤靜将視線投向落地窗外的皚皚白雪,北海道的三月還是能見到白雪紛飛,隻是室内熱烘烘的暖氣,使人根本無法感受到室外那種刺骨的凜冽氣息。

     她有多久沒看到白雪了? 在台灣,如果要看到遍地的白雪,非得等到強烈寒流來襲,然後把握機會直奔合歡山才能看得見。

     隻是這個機會實在太可遇而不可求了,就算合歡山真的下雪,但一想到那參與盛會的擁擠人潮,她賞雪的雅興立刻消失無蹤。

     雪,的确是很迷人的東西,那白淨冰冷的觸感,就算是她這種極度怕冷的人,也會想在白白的雪地上狠狠地滾個幾圈呢! 不過話說回來,她還真是很怕冷,清境就像其他山區一樣,就算是炎熱的夏季,早晚的低溫還是凍得讓她想要尖叫。

    這時,她最愛以冰涼的手掌去冰别人的脖子,然後看到那人驚訝難以承受的表情,她會感到很開心! 仔細想想,在清境的三年,她的衣櫃裡好像沒有一件純夏季的衣物,最薄的衣服就是襯衫或長袖薄線衫了,春雪總愛說她是清境奇迹,住在清境的人沒有一個像她這麼怕冷的,她是唯一的異數…… 「靜小姐……」護士突然心急地站在床邊。

     「什麼事?」黑澤靜一臉困惑。

     「你的臉……」護士顫抖地指著她。

     黑澤靜伸出手,往臉頰上一抹,冰冷潮濕的水氣讓她大吃一驚! 她瞪著自己潮濕的掌心。

    她……流淚了? 在贊歎白雪的美麗時,她竟然可以感動到流下眼淚? 黑澤靜扯開嘴角,苦澀一笑,她從沒想過自己竟是如此的詩情畫意。

     但,真是因為贊歎白雪的美麗嗎?還是……感傷自己在清境時的那段回憶? 一隻拿著幹淨手帕的精壯手臂此時伸向她。

     黑澤靜擡起頭,迎視來者。

     「哥……」 「擦乾,别再哭了。

    」黑澤徹臉上挂著憂心忡忡的表情凝視著她。

     黑澤靜無辜地搖搖頭。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哭,我根本沒去想任何不開心的事。

    」 黑澤徹歎了口氣,妹妹的無助讓他同樣手足無措。

     三年前的那一夜,靜的書房内引起的騷動驚動了大哥以及家中的保镳,等大家趕到書房時,除了一堆彈痕和地上的血漬外,靜已消失不見了,這差點讓全家人抓狂! 他們立刻派人追蹤妹妹的行蹤,并且調查到底是誰膽敢上門挑釁?探子在隔天中午回報說靜受傷了,好在傷勢不重,已讓「謎」帶離開東京去療傷了,而下手的人是「第一地産」派來的。

     他們當然可以在當下立刻找回妹妹,但「第一地産」因謀害事件曝光,索性派出殺手對黑澤家采取更加激進的複仇手段。

    為了保護其他家人,大哥於是下令暫時不接回靜,先以家裡的婦孺與北海道的長輩為重。

     等事情落幕後,探子再度回報,表示「謎」透過關系,僞造靜的身分,準備離開日本前往台灣。

     這一别,就是三年。

    當初因為安全的考量,所以才讓靜留在「謎」身邊,沒想到到頭來,這樣的決策竟會讓靜傷得這麼深…… 黑澤徹很自責,也很感傷。

    「好,我會請醫生過來仔細檢查你的眼睛,為什麼動不動就流眼淚,是不是傷到淚腺了?」 黑澤靜沈默不語。

     車禍清醒後,大哥和二哥接到消息,在當天晚上以專機趕到台灣,并且帶著一支醫療團隊,小心翼翼地将她送回北海道主宅。

     從清醒到離開台灣的那八個小時,她獨自一個人待在病房内,陪伴她的隻有護士的定時問候和檢查。

    她覺得好寂寞,這塊土地上沒有任何她熟識的人,隻除了那個夜夜在惡夢中折磨她的黑色身影…… 直到家人抵達後,她才放松緊繃的情緒,痛快地哭了一場。

     她是回來了,但心似乎還遺留在那個遙遠的小島上,所以她會動不動就流淚,但卻詭異的不知道感傷的主因,彷佛一切喜怒哀樂的情緒全消失了…… 一個正常的人突然變成不會笑、隻會莫名其妙哭泣的木頭娃娃,這樣的情況著實吓壞了她自己和她的家人。

     黑澤靜将視線挪向窗外的皚皚白雪,秀氣的眉悄悄地蹙攏。

    「二哥,春天不是到了嗎?怎麼雪還是下個不停?」 黑澤徹撥撥妹妹垂頰的長發,靜的臉龐毫無血色,彷佛窗外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