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切膚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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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跟猴子幹過這樣兇狠的話語時,還是猶如萬箭齊發,射中了他的心髒。

     我們的開放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跑上樓梯,跑出旅館,跑上廣場,心裡轉動着毀滅一切的念頭。

    在一家霓虹燈閃爍的酒吧門前,他被兩個濃妝豔抹的女郎拉了進去。

    他坐在一張高高的凳子上,連灌了三杯白蘭地。

    然後便痛苦地将頭抵到吧台上。

    一個頭發金黃、眼圈烏藍、嘴唇血紅、袒胸露背的女人湊上來——我們的開放去探望龐鳳凰時總是穿着便服——伸手摸摸他的那半邊藍臉——這是一個剛從外地飛來的夜蝴蝶,還不知藍臉警察的名頭——我們的開放出于職業習慣,沒容她的手觸到自己的臉皮就捏住了她的手腕。

    那女人尖聲叫起來。

    開放松手,歉意地笑笑。

    女人蹭着他,嬌滴滴地說:“哥呀,手勁好大啊!” 我們的開放揮手讓那女人走開,但她卻把熱烘烘的胸脯貼上來,混合着煙酒味的熱氣,哈到他的臉上: “哥啊,這麼痛苦啊,被小妖精給甩了吧?女人都是一樣的,讓妹妹安慰安慰你吧……” 我們的開放痛恨地想:婊子,我要報複你! 他幾乎是從高凳上栽下來的。

    在那個女人的引領下,穿過幽暗的走廊,進入一個鬼火閃爍的房間。

    那女人二話不說,動手把自己剝了個精光,仰躺在床上。

    這是一個還算好看的女體:乳房膨大,腹部扁平,雙腿修長。

    這也是我們的開放第一次面對女人的裸體,他有些沖動,但更多的是緊張。

    他猶豫着。

    那女人有些不耐煩,時間就是金錢的規律對她們同樣适用。

    她折起身來說: “來啊,還愣着幹什麼?裝什麼雛啊!” 就在她折身坐起那瞬間,頭上的金色假發脫落,顯出一個扁長的、頭發稀疏的頭顱。

    我們的開放腦子裡一陣轟鳴,眼前浮現出龐鳳凰的滿頭金發和金發下俏麗的面容。

    他從兜裡掏出一張百元票子,扔在那女人身上,抽身便走。

    那女人猛地躍起,像一條章魚纏在了他身上。

    女人惱怒地罵着: “爛崽,你這是拿着老娘開涮呢,一百元就想打發我!” 那女人一邊罵着,一邊把手伸進開放的身上摸着,她自然是想摸錢,但她的手卻摸到了硬邦邦的、冰冷的手槍。

    開放沒容她把手抽回去,又一次攥住了她的手腕。

    女人吐出半聲慘叫,把另外半聲咽了下去。

    開放把她往外一推,她倒退幾步,坐在了床上。

     我們的開放來到廣場,頭腦被涼風一激,酒奔湧而上,沖出咽喉,噴吐在地。

    吐酒後,他感到腦子清醒了許多,但心中的痛苦依然無法排解。

    他時而切齒咒罵,時而柔情萬種,恨的是鳳凰,愛的也是鳳凰。

    恨着時愛就翻騰上來淹沒了恨;愛着時恨又翻騰上來淹沒了愛。

    在此後的兩天兩夜裡,我們的開放就在這愛與恨交織成的混濁波濤裡掙紮着。

    有好幾次他掏出手槍抵在自己心髒上——好孩子,千萬别做蠢事啊!——理智總算戰勝了沖動。

    他低聲地對自己發誓: “即便她是個婊子,我也要娶她!” 我們的開放下定決心,又一次敲開了龐鳳凰的門。

     “你怎麼又來了?!”她厭煩地說,但她立即就發現了他這兩天來的變化:他的臉更藍更瘦,兩道連結成一體的濃眉像一條巨大的毛蟲橫在兩眼之上,那眼睛,黑得發亮,亮得灼人,不但灼人,連那隻猴子,也似乎被他的目光灼傷,尖叫一聲,躲在牆角瑟瑟發抖。

    她将口氣緩和一些,說,“既然來了,那就坐下吧。

    隻要你不對我談什麼愛,我們可以做朋友。

    ” “我不但要跟你談愛,我還要娶你!”我們的開放惡狠狠地說,“哪怕你跟一萬個人睡過,哪怕你跟獅子、跟老虎、跟鳄魚睡過,我也要娶你!” 沉默了片刻,龐鳳凰笑着說: “小藍臉,别沖動了。

    愛不是可以随便說的,娶更不是可以随便說的。

    ” “我不是随便說的,”我們的開放說,“我想了兩天兩夜,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我什麼都不要了,所長不當了,警察不幹了,我給你敲鑼,跟着你流浪!” “好了,别發瘋了。

    為我這樣_一個女人,不值得毀了自己的前程,”龐鳳凰也許是想沖淡一下壓抑的氣氛,便用玩笑的口吻說,“要想我嫁給你,除非你的藍臉變白。

    ” 正所謂“言者無意,聽者有心”,對那種愛到人魔程度的男人,可不敢亂開玩笑。

    讀者諸君一定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