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洪泰嶽使性失男體 破耳朵乘亂奪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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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

    當狐狸釋放毒氣,反撲上來厮咬時,預備隊鼻孔裡塞着辟邪驅穢的艾蒿奮勇沖上。

    因為我們的軍師刁小三知道,狐狸不可能連續放屁,它們的第一屁氣味濃烈,第二屁就淡薄無力。

    當然那些被屁熏暈的豬也奮勇作戰,甯願眼珠被摳出、耳朵被咬破,也死抱着敵人不放,為第二撥沖上來的預備隊創造了殲敵的機會。

    幾場大戰過後,沙洲上的狐狸死傷過半,沙灘上到處是它們破碎的屍體,茂密的紅柳梢頭,懸挂着幾條被甩上去的肥大蓬松的狐狸尾巴。

    飽食餍足的蒼蠅栖止紅柳,使柔軟的枝條變色變粗低垂,仿佛結滿果實的灌木枝條。

    經過與狐狸的大戰,洲上的野豬群成了一支富有戰鬥力的隊伍。

    這是一次卓有成效的實戰練兵,也是人豬大戰的序幕。

     盡管我和老刁預感到高密東北鄉人會發起獵豬行動,但中秋節過後半個月,依然沒有動靜。

    老刁選派了幾個機靈的小野豬泅過河流去打探消息,但它們都如羊肉包子打狗般有去無還。

    我估計這些小家夥多半中了人的圈套,被他們逮住剝皮開膛剁成肉餡包子。

    那時候,人們的生活水平已有大幅度提高,吃膩了家豬肉的人們開始追求野味。

    所以,這年深秋的獵豬運動,打着一個冠冕堂皇的“翦滅豬魔為民除害”的旗号,實際上是一場滿足權貴們口腹之欲的野蠻狩獵。

     許多重大事件的開始就像遊戲一樣,這場持續半年之久的人豬大戰開始時也像遊戲。

    那是國慶節假期的第一天上午,豔陽高照,秋高氣爽,沙洲上洋溢着野菊花的香氣,還有松樹釋放出的松脂香氣,還有艾蒿釋放出的草藥香氣。

    不好的氣味當然也有很多,咱家就不說了。

    長期的和平使我們頭腦中繃緊的弦早就松弛了,野豬們飽食終日,無所用心,有的在樹叢中捉迷藏,有的在高坡上看風景,也有的在談情說愛,有一隻爪巧的小公豬扯下柔軟的柳條編成圓環,環上遍插野花,套到小母豬的脖子上,那小母豬搖着小尾巴,靠在小公豬身上,幸福得像一塊即将融化的巧克力糖。

     就是這樣一個美好的日子裡,十幾艘船從河上漂來。

    船上都插着紅旗,領頭的那艘鐵殼機動船上還有一套鑼鼓,被敲打得喧天動地。

    起初,沒有一頭豬會認為這是一場屠殺的前奏,還以為是工廠、機關的共青團或者工會組織的秋遊活動。

     我與刁小三站在沙丘上,看着這些船靠上尖沙灘,又看到各船上的人大呼小叫地下船登陸。

    我不時地低聲向刁小三報告着看到的情況,刁小三歪着頭,直豎着耳朵,聆聽着遠處的動靜。

    大約有一百人,我說,看樣像旅遊的。

    有人吹響了哨子。

    “他們集合在沙灘上,好像在開會。

    ”我說。

    吹哨人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随風飄來。

    他說要人們排成一隊,刁小三對我複述着那人的話,拉網掃蕩,輕易不要開槍,把它們逼到水裡去。

    ——怎麼,他們還有槍?我驚訝地問。

    ——這是沖着我們來的,刁小三說,發信号,集合隊伍。

    ——你來吧,我說,昨天吃魚時被魚刺紮了喉嚨,你來。

    刁小三深吸一口氣,仰起頭,半張開嘴,從喉嚨深處,發出一陣高亢尖厲、猶如防空警報一樣的嗷叫聲。

    沙洲上樹枝搖擺,荒草波動,許多野豬,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從四面八方往沙丘上會合。

    狐狸們受了驚動,花面獾也受了驚動,野兔子也受了驚動,它們有的胡亂奔跑,有的鑽進巢穴,有的原地轉圈觀望。

     因為身上都沾過松油黃沙,所有顔色基本一緻,一片黃褐色,仰起的頭顱,咧開的大嘴,龇出的大牙,亮晶晶的小眼,兩百餘頭野豬,是我的隊伍,多半和我沾親帶故,都期待着,興奮,惴惴不安,蠢蠢欲動,磨牙頓爪。

    我說: “孩兒們,戰争爆發了。

    他們手中有槍,我們的戰術是,鑽空子,捉迷藏,不要被他們趕着往東走,鑽到他們背後去!” 一頭性格暴烈的公豬跳出來,大聲道: “我反對!我們要結成團體,正面突破,把他們趕下河!” 這頭公豬,本名不詳,外号“破耳朵”。

    它體重約有三百五十斤,碩大的腦袋上沾着厚厚一層松油黃沙,半個耳朵缺失,是與狐狸大戰時的英雄。

    它咬肌發達,牙齒鋒利,我記得它一口把一隻狐狸的腦袋咬得四分五裂的情景,這是我的一個最有力量的挑戰者,與我沒有血緣關系,是沙洲土著野豬中的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