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老許寶貪心喪命 豬十六追月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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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悄地離開西門家大院,離開了那群圍着藍臉不知所措的人們。

    我看到隐在人群裡的許寶那邪惡的眼睛。

    估計這老賊現在還不敢尾随前來,我還有充足的時間作好迎戰的準備。

     豬場裡已經空無一人,天近黃昏,喂食時間已到,那七十餘頭幸存的豬因為饑餓發出吱吱的鬧食聲。

    我很想打開鐵栅欄放它們出圈,又怕它們糾纏着我問東問西。

    夥計們,你們鬧吧,你們叫吧,我暫時顧不上你們,因為,我看到了躲在歪脖子杏樹後邊許寶那油滑的身影。

    其實,更确切地說我是感受到了從這個殘忍的老家夥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子肅殺之氣。

    我的腦子快速運轉,考慮着對策。

    躲在豬窩裡,占據一個牆角,讓牆壁成為保護睾丸的屏障顯然是最好的選擇。

    我趴着,裝傻,但胸有成竹;觀望着,等待着,以靜制動。

    許寶,來吧,你想取走老子的睾丸回去下酒,老子想咬碎你的睾丸為被你殘害過的牲畜複仇。

     暮色漸濃,地面上升起潮濕的霧霭。

    那些豬餓過了勁兒,不再叫了。

    豬場裡靜悄悄的,隻有陣陣蛙鳴,從東南方向襲來。

    我感到那股煞氣漸漸逼近,知道這老小子要動手了。

    短牆外露出他那張像油污核桃一樣的小幹巴臉,臉上沒有眉毛,眼上沒有睫毛,嘴巴上沒有胡須。

    他竟然對着我微笑。

    他一笑,我就想撒尿。

    但他奶奶的,無論你怎麼笑我也要憋住這泡尿。

    他打開圈門,站在門口,對我招着手,嘴巴裡發出“哕哕”的呼叫聲。

    他想騙我出圈舍。

    我馬上猜到了他罪惡的計劃:他想趁我出圈門那一霎,順手摘走我的睾丸。

    孫子哎,你想得美,你的豬十六老爺,今天決不受誘惑。

    按既定方針辦,豬舍塌頂不動彈,、美食投到眼前不貪饞。

    許寶掏出半塊玉米面窩窩頭扔到圈門口。

    孫子哎,撿起來你自己吃了吧。

    許寶在門外花招施盡,我趴在牆角紋絲不動。

    這老小子恨恨地罵: “媽的,這豬,成了精啦!” 如果許寶就此罷手而去,我有沒有勇氣追上去與他搏鬥?很難說,說不清,不必說,而且問題的關鍵是,許寶沒有走,這個吃睾丸成瘾的雜種,被我後腿之間那兩顆巨丸吸引,不顧泥水淋漓,竟然彎着腰進了我的圈舍! 憤怒與恐懼交織,猶如藍色與黃色混雜的火焰,在我的腦海裡燃燒。

    報仇雪恨的時刻到了。

    我咬緊牙關,克制着沖動,盡量保持冷靜。

    老小子,來吧。

    近一點,再近一點。

    把敵人放進家裡來打,敢打近戰,敢打夜戰,來呀!他在距離我三米遠的地方徘徊,扮鬼臉做怪相,引誘我上當,孫子,你休想。

    你前進啊,你上來啊,我隻是一頭笨豬,不會對你構成任何危險。

    許寶大概也感到他高估了我的智商,便放松了警惕,慢慢向我靠攏。

    他大概是想上前來轟趕我吧,總歸是他彎着腰到了我的面前,距離我隻有一米,我感到身上的肌肉緊繃,猶如強弓拉成了滿月,箭在弦上,如果發起進攻,哪怕他腿腳靈動如跳蚤,也讓他難以逃避。

     在那一瞬間,好像不是我的意志命令身體,而是身體自動地發起了進攻,這猛烈的撞擊,正着了許寶的小肚子。

    他的身體輕飄飄地飛起來,腦袋在牆上碰撞一下,跌落到我平常定點大小便的地方。

    他人已落地,哀鳴還在空中飄蕩。

    他已經喪失了戰鬥力,像個死屍一樣躺在我的糞便裡。

    為了那些受他殘害的朋友們,我還是決定執行計劃: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

    我有點厭惡,也有些不忍,但既已動了念頭就要進行到底。

    于是我在他那兩腿之間狠命地咬了一口。

    但我的嘴裡感覺到空空蕩蕩,似乎隻咬破了那條薄薄的單褲。

    我咬住他的褲裆用力一撕,褲子破裂,顯出了可怕的情景,原來這個許寶,竟是個天生的太監。

    我心中頓覺一片茫然,也就明白了許寶的一生,明白了他為什麼對雄性動物的睾丸懷有那樣的仇恨,明白了他何以練出了這樣一手取卵絕技,明白了他為什麼那樣貪食睾丸。

    說起來這也是個不幸的家夥。

    他也許還迷信吃什麼補什麼的愚昧說法,指望着石頭結瓜、枯樹發芽吧。

    在沉重的暮色中,我看到有兩道紫色的碧血,像兩條蚯蚓一樣從他的鼻孔裡爬出。

    這家夥,難道會這麼脆弱,頂這麼一下子,就死翹翹了嗎?我伸出一爪,放到他鼻孔下試探,沒有出氣,嗚呼,這孫子真死啦。

    我旁聽過縣醫院醫生對村民們宣講急救法,見過寶鳳急救一個溺水的少年。

    便依樣畫葫蘆,擺正這孫子的身體,用兩隻前爪按壓他的胸膛,我按啊按啊,使上全身的力氣,聽到他的肋骨巴巴地響,看到更多的血,從他的嘴巴和鼻孔裡湧出來…… 我站在圈門口思索了片刻,作出了一生中最大的決定:毛主席已死,人的世界必将發生巨大變革,而在這時候,我又成了一頭負有血債的殺人兇豬,如果呆在豬場,等待我的,必是屠刀和湯鍋。

    我仿佛聽到一個遙遠的聲音在召喚: “兄弟們,反了吧!” 在逃人原野之前,我還是幫助那些在瘟疫中幸存的同夥們頂開了圈門,把它們釋放了出來。

    我跳到高處,對它們喊: “兄弟們,反了吧!” 它們迷茫地看着我,根本不理解我的意思。

    隻有一頭身體瘦小、尚未發育的小母豬——身體純白,腹部有黑花兩朵——從豬群裡跑出來,對我說:“大王,我跟你走。

    ”餘下的那些家夥,有的轉着圈子找食吃,有的則懶洋洋地回到圈舍,趴在泥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