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刁小三因妒拆豬舍 藍金龍巧計度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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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成了拐棍。

    食桶中熱氣微弱,但氣味洶湧。

    從氣味上就可以清晰地辨别出飼料的優劣。

    總是前邊的桶裡盛着屬于我的食物,總是後邊的桶裡裝着屬于刁小三的食物。

     白氏放下擔子,用勺子撥去土牆上厚厚的積雪,然後探身進來,用勺子清理我的食槽。

    然後她雙手費力地把食桶提起來,隔着土牆,把黑乎乎的飼料,倒進我的槽裡。

    這時候我總是迫不及待地搶食,以至于黏乎乎的食料落在我的頭、耳上。

    然後她就會用勺子刮去我耳上的和頭頂上的食料。

    食物并不可口,尤其不能細嚼,因為一細嚼,腐敗的氣味就會布滿口腔和咽喉。

    在我大口吞咽時發出的“呱哒呱哒”的響聲裡,白氏總是要感慨萬端地表揚我: “豬十六啊,豬十六,你真是一頭不挑食的好豬啊!” 白氏總是在喂過我之後才去喂刁小三。

    觀看我的潇灑吃相似乎讓她心中幸福。

    如果不是刁小三的瘋狂嚎叫我想她很可能忘記了喂它。

    我忘不了白氏低頭看我吃食時的溫存目光,她對我的好我當然明白,但我不願意往深裡去想,畢竟事過多年,人畜異路。

     我聽到刁小三咬住了她的勺子,我看到了刁小三前爪扶牆站立伸出牆頭的猙獰面孔。

    它獠牙鋸齒,眼睛血紅。

    白氏敲打着它的長嘴,猶如敲着一個木頭梆子。

    她将屬于刁小三的食料倒進刁小三的食槽。

    她低聲咒罵: “你這頭髒豬,窩裡吃窩裡拉,怎麼還不凍死這你這惡鬼!” 刁小三隻吃了一口就罵起來: “西門白氏,你這個偏心的刁婆子!你把精料全加到豬十六的桶裡,我的桶裡,全是爛樹葉子!我操你們這些王八蛋的親娘!” 罵着罵着,刁小三就嘤嘤地哭起來了。

    而西門白氏,根本不理會它的罵,挑起空桶,拄着勺子,搖搖擺擺地走了。

     刁小三扒着牆頭望過來,對着我發牢騷,肮髒的口水,滴到我的豬舍裡。

    我對它嫉恨的目光視而不見,隻管低頭疾吃。

    刁小三道: “豬十六,這是什麼世道?為什麼一樣的豬兩樣待遇?難道就因為我是黑色你是白色嗎?難道就因為你是本地豬我是外地豬嗎?難道就因為你模樣漂亮我相貌醜陋嗎?而且,你小子也未必就比我漂亮到哪裡去……” 對這樣的蠢貨,我能對它說什麼呢?世界上從來就沒有那麼多公平之事,官長騎馬,難道士兵也要騎馬嗎?是的,在蘇聯紅軍布瓊尼元帥的騎兵軍裡,官長騎馬士兵也騎馬,但官長騎的是駿馬,士兵騎的是爛馬,待遇還是不一樣的。

     “總有一天,我要把他們統統咬死,我要撕開他們的肚皮,把他們的腸子拖出來……”刁小三将兩隻前爪搭在兩問豬舍間隔開來的土牆上,咬牙切齒地說:“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你信不信?你可以不信,但是我堅信不移!” “你說得很對,”我想我沒必要得罪這個家夥,便順着它說,“我相信你的膽量和能力,我等待着你幹出驚天動地的事情。

    ” “那麼,”它流着涎水說,“把你槽中剩下的食物,賞給兄弟吃了吧?” 我看着它貪婪的目光和肮髒的嘴巴,心中産生了極度的厭惡,它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本來就很低,現在更低到了淤泥裡。

    我心中盤算着,讓它的髒嘴污染我的食槽,那是我極不情願的,但當面駁回這個已經十分卑微的要求,似乎又很難開口。

    我支吾着: “老刁,其實,我的食物,跟你的食物,并沒有什麼區别……你這是兒童心理,總以為别人盤子裡的蛋糕是最大的……” “媽拉個巴子的,你以為老子真傻嗎?”刁小三氣急敗壞地說,“瞞得了老子的眼睛,瞞不過老子的鼻子!其實連老子的眼睛也瞞不了,”刁小三彎腰從自己的食槽裡挖起一塊飼料,用爪子舉着,摔在我食槽的邊沿上,與我食槽中殘餘的飼料成為鮮明的對照,“你自己看看,你吃的是什麼,我吃的是什麼?媽的,都是一樣的公豬,憑什麼兩樣待遇,你‘為革命配種’,難道老子是為反革命配種嗎?人,被他們分成了革命和反革命的,難道豬也分成了階級嗎?這完全是私心雜念在作怪,我看到了西門白氏看你的目光,簡直像一個女人看自己的老公!她是不是想讓你給她配種啊?你要給她配上種,明年一開春,她就會生出一群人頭豬身,或者豬頭人身的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