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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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得腰都彎了,她的笑聲那麼年輕,那麼放蕩,像鴿子一樣飛到院子裡。

    她笑着說:“我的親天老爺人家!這是練的哪家功夫?兒子,我不是老虎,咬不掉你的!”她踢了他一腳,說,“起來起來,洗澡去!” 上官金童進入與卧室相連的衛生間。

    老金開了燈,指着那粉紅色的硬塑浴盆、磨沙水晶吊燈、牆上的凸花瓷磚、意大利咖啡色馬桶、日本産電熱水器,說:“都是當廢品收購的,大欄鎮的人,現在一半是賊。

    這是臨時建的,沒有熱水供應,自己燒熱水。

    ”她指着圍繞着浴盆的牆上那四個巨大的電熱水器,說,一天二十四小時,我有十二個小時泡在熱水裡,前半輩子沒洗過熱水澡,後半輩子要補上。

    兒子,比起我,你更是窮命鬼,勞改農場裡,沒有熱水澡可洗吧?“她說話的同時擰開了四個電熱水器的水管,四個蓮蓬頭裡,同時噴出了溫度适宜的水。

    嘩嘩的水聲像急雨。

    霧氣立刻彌漫了房間。

    她把他推進浴盆。

    熱水淋着他的身體,他怪叫一聲跑出來。

    老金把他推進去,說,”咬住牙,幾分鐘就适應了。

    “他咬牙堅持着,感到全身的血都湧到頭上,皮膚像被無數根銀針刺着,說痛不是痛,說麻不是麻,一種既痛苦又像幸福的滋味。

    他全身酥軟,像一攤泥巴,沉重地癱在浴盆裡,水箭沖激着他的身體,好像打着一個與已無關的空殼。

    他看到,在朦胧的霧氣裡,老金把浴衣一抖,像一頭大白豬,鑽了進來。

    她的松軟滑膩的身體壓在他身上。

    霧氣中散開了香味,她的手攥着一塊草香撲鼻的香皂,往他的頭上、臉上、全身各處塗抹着。

    一層層的泡味,全身的滑膩,他逆來順受,由着他擺布,當她的乳頭擦着他的肌膚時,他幸福得死去活來。

    兩個人在泡沫裡折騰着,他身上的泥垢一層層剝去,頭發裡、胡須裡的雜物一把把地被清洗掉,但是他沒能像個男人一樣擁抱她,他隻是很順從地由着她搓,由着她捏。

     她把上官金童那套從勞改農場穿回來的破衣服扔到了窗外。

    她讓他穿上了幹淨的内衣内褲,穿上了一套顯然是早就預備好了的皮爾。

    卡丹西裝,還在他的脖子上半生不熟地系上了一根金利來領帶。

    她為他梳順了頭發,修剪了胡須,頭發上塗上南韓發蠟,胡子上灑上了科隆香水,然後把他拖到穿衣鏡前,一個身材高大、儀表堂堂的中西合壁的美貌男子站在他對面的鏡子裡。

    老金驚歎道:“我的個親兒,活脫脫一個電影明星!”他的臉陡然紅了。

    慌忙扭轉身,他對自己的形象其實也贊歎不止。

    這哪裡還是在蛟龍河農場偷食雞蛋的上官金童?這哪裡還是在勞改農場放牧牛羊的上官金童? 老金把他按在炕前的沙發上,遞給他一支煙,他擺手拒絕;倒給他一杯茶,他惶恐地接了。

    老金斜倚着炕頭的一摞被子,毫不客氣地劈着腿,把浴衣的上擺夾在大腿之間,她娴熟地抽着煙;吐着一個追着一個的煙圈兒。

    —沖洗掉臉上的脂粉,便顯出皺紋來,被廉價化妝品損害了的皮膚上留着一些黑斑煙霧逼迫她眯起眼睛,這使她的眼睛周圍捕是皺紋。

    “你是我碰到的最老實的男人,”她眯着眼說,“也許我已經老成了一個醜八怪?” 他受不了從她眼縫裡射出來的紮人的目光,慌忙低下來;雙手按着膝蓋說:“不,不,你不老,也不醜,你是世間最好看的女人……” “我原本以為,你娘說的是謊話,”她有些沮喪地說,“沒想到全是真的。

    ”她把煙頭揿滅在煙灰缸裡,折身坐起來;道,“你跟那個女人的事,到底是真還是假?” 他抻了抻被襯衫的硬領和領帶弄得很不舒服的脖子,臉上布滿細密的汗珠。

     雙手搓着膝蓋,他感到自己快要哭出聲音來了。

     “好了,”她說:“我不過随便問問,你這個大笨蛋。

    ” 年飯時,她竟然邀請了十幾個西裝革履的頭面人物來做陪。

    她拉着他的手,對那些人說:“看看我這個幹兒子,像不像電影明星?”那些人都用聰明的眼睛盯着他看,一個梳着油光光的大背頭、手脖上帶着一塊故意把鍊子弄得吊兒浪當的名貴勞力士金表的、據老金介紹好像是什麼委員會主任的中年男子,眨動着伶俐透頂的眼睛,猥亵地說:“老金,老金,你這是老牛吃嫩草!” “放你娘的屁!”老金罵道,“我這個幹兒子是王母娘娘禦座前的金童子,坐懷不亂的真君子,哪像你們這群騷狗,見了女人就像蚊子見了血,甯肯冒着一巴掌被打得稀爛的危險也要上去叮一口!” “老金,老金,我們就是想叮你,”一個秃頭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