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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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人啊,生命給予我的陰影, 一套空蕩蕩的衣服,一跛一跛地 追逐我,仿佛露出血腥微笑的稻草人。

     ——《一百首愛的十四行詩.60》 DearD: 好寂寞呵,好寂寞……總是莫名其妙地在深夜感到孤獨帶來的哀傷,而哀傷它熟門熟路地在夜色點亮最後一盞街燈後跨門而入。

     在生活裡我不停地跑動着,跑着,想追趕前頭僅存的一道殘霞,“有光,我就不再孤單”這是我唯一能安慰自己的理由。

    可是那光總在我快能握入掌中時消失,我又必須跌入那黑夜裡,瑟縮地等待黎明降臨。

    而白晝裡我又像是追着糖吃的孩子向前頭一個影子跑去,貪婪地想将那影子牢牢鎖在雙手中,不叫它再次離我遠去。

     但在此同時,抓住了那剪影後,心裡又是不踏實的恐慌,隻因為影子終歸不是實體,無法代替存在的事物,可是就算是欺騙自己也好,我依然不敢放手,隻怕一旦放手,生命又将跌入沒有目的的漂泊中。

     窗外湛藍色的夜空總叫我想起彼時和朋友齊坐于牧場裡的夜晚,據說流星雨酷愛這樣的天象,于是我們等待。

    空氣中浮動着草香和牧場獨有的特殊氣味,在搖擺不定的燭光中,隻有你低聲說:過不了多久,我們便将遺忘這樣的夜,遺忘所有關于你的記憶。

     從你的瞳光中我讀不出你的思緒,你是害怕遭人遺忘還是急于擺脫我們?我考慮着是哪個答案比重較大,但是我害怕後者才是你心中真實的想法,不為什麼,隻是不想失去和你曾共同擁有的線索。

     共有的記憶就如同拔河繩的兩端,如果你先放手的話,那麼這條線便也斷得徹底,失去意義,我也隻能跟着放手,讓這繩子随着時間風化,而你卻像隻斷線的紙鹞,不知去向。

    我唯一能保證的是,我絕不會早你一步遺忘這夜晚,遺忘你。

    我嘗試拉動我手中的繩索,嘿,你,是否察覺到來自我遠方的拽動呢?還是……你早已将手中的線繩丢棄? ——我如是祈禱着:神啊!請别讓我失去愛人的能力,即使痛苦是免不了的責罰…… *** 有時候愛情的起點取決于,你,敢不敢“要”。

    如此而已。

     莊筱亞倚在窗畔望出,蒙蒙雨裡,窗外山色在水氣裡漾成一片模糊的色塊,構築在旅館外頭的木造浴室在雨中泛着和雨水同色的薄霧,是裡頭溫熱泉水的顔色。

     為了幫董尚德解憂排悶,他們整個小組的人趁着在日本工作的機會,開拔到溫泉旅館度假去也。

    不過是真為董尚德好還是為自己,這就不追究了。

     或許和台灣隔開一個海洋的距離,董尚德會開心一點。

    為了這個原因,莊筱亞請了兩天的年假追到日本來。

    現在正和他們歇息在下榻旅館。

     這個古色古香的旅館是湯稚君一位日本網友的祖傳家業,他們一夥人也常來這裡報到,和老闆的關系十分良好,因此才能不預定就拿到旅社視野最佳的房間。

    據說這一排的和室房在春天時能看見滿山的櫻花怒放,不過在這樣的雨季裡,看看滿眼蔥籠的綠也就滿足了。

     莊筱亞今晚和湯稚君一起住,不過她和其他人早就跑去找老闆一家子哈拉去,看樣子不鬧到很晚是不罷休。

    視線斜望出去,她瞧見董尚德房裡的燈亮着,唇畔不由自主滑出一抹笑意。

     累了的雨知留下稀稀疏疏的幾線水痕慢條斯理地聊表心意,庭院中枝葉茂盛的樹條承載不起滿葉滿稍的水,于是便讓雨水從枝葉間灑下,落至地面後泛起雨天裡獨有的潮濕氣味。

     夜深了,大部分的人也跟着進入夢鄉。

     莊筱亞蹑手蹑腳地走向自成一個世界的浴室。

    在多數人還醒着的時候浴室裡必定擠滿了人,想安靜的泡個湯唯有趁着夜深人靜時分才有可能。

    浴室開放的時間原本隻到九點,可是看在交情的份上,老闆答應他們過了這個時候,他們還是可以進浴室泡湯。

     她拉開浴室的挂簾,六個榻榻米大的浴室裡滿滿的白色霧氣,讓東西都模糊了面貌,隻能概略地看個形态,杉木搭建的浴室在屋頂和木闆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