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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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定進行交易的那晚,任京儀一身潛水衣,伏卧在港邊一艘漁船中,身上遮蓋著塑膠布,藉著望遠鏡監視遠方那艘中型貨船。

     王應德果然精明,将交易安排在他的船上進行,駛入公海,讓警方無法輕易接近或幹涉。

     她等待天色全暗,潛上小船。

    以她的體力,遊上數裡雖不成問題,可寒冽的海水卻會消耗她寶貴的内功來保暖身子。

     她發動小船的馬達,詛咒著聽來震耳欲聾的馬達聲,往目标中的貨船靠近,卻隻能接近到某種距離,再近的話,王應德的手下很可能會聽到馬達聲。

     黑暗的海上,沒有一絲月光,氣象報告預測今晚會下雨,她不能不感歎王應德的好運道。

     這樣的天氣,漁人和旅客都不會在海上流連,夜釣客無迹可循,也就不會有閑雜人等注意到大船的可疑行徑。

     她關上馬達,再拿出望遠鏡監視,看到一艘快艇正高速接近貨船。

     來了嗎?她全身進入戒備狀态。

     很準時,王應德的确是要求嚴格的老手,從不允許計畫有半絲出軌。

     一旦确認,她行動矯捷的掀去塑膠布,将錨抛下,槍和刀插入後腰的皮套,戴上防水鏡,坐在船舷往後一翻,就沒入黑暗無邊的深海中。

     冷冽的海水壓榨出肺部的空氣,伸手不見五指,耳中的聲音是鼓動的心跳。

     冷!能凍結骨頭的冷! 伍叔究竟知不知道她今晚會動手?冒出水面,存艱困的泅泳中仍不禁猜想著。

     大概是知道的吧!而伍叔沒有阻止她,是因為他知道她會不顧一切前來? 她的指尖已冰冷到僵痛,但仍奮力劃著水。

    隻要想到那群孩子,全新的力量又湧入雙臂,劃出另一道長弧,逐漸減短和那艘貨船的距離。

     是的,不顧-切! 不知從何時開始,身為密警的那一面,逐漸取代她的其他身分。

    她上學,和同齡的少女做些再普通不過的消遣,一般人除了注意到她出色的外表外,看不出她竟也同時過著出生入死的危險生活。

     她對於可能受傷或送命的恐懼,在一次又一次的任務中,越來越小,如今的她,甚至常在面對危險時,不是害怕,而是躍躍欲試的興奮。

     她不曾真正的考慮,自己是否有足夠的能力去對抗王應德的龐大集團,她隻知道自己非試不可。

     而這次冒險,還有另一股力量在牽動她—— 她知道他也會在。

     終於遊到了船側,這是最危險的地帶,船腹的水流可以輕易地将她卷入船底。

     她在一段距離之外停下來,掏出索鈎槍,對準船舷發射。

     系了塑膠繩的帶鈎鋼箭激射而出,「锵」地一聲,嵌入船闆的金屬中。

     她使力拉扯,回鈎随之反扣,穩固地鎖進船身。

     海風波濤中,箭聲被壓了過去。

    她知道沒有人會注意到,船上人正忙碌地為交易做準備,即使戒備嚴密,防的也是警方的查緝船突然接近。

     她緊攀住繩索,拉住另一端,索鈎槍射入的滑輪使她得以輕易攀爬。

     到了船舷,她小心探頭環視四周,确定自己可以保持在陰影中,才翻身上船。

     偌大的甲闆上,她選擇了一堆鐵條後方藏身,靜靜等待。

     眼前約有十數人,有的持槍而立,有的在搬運箱子和盒子。

     接著王應德出現在甲闆上,立刻成為所有人注目的焦點。

     身著名貴的便服,五十歲的歲數,隻在眼角略略刻劃出痕迹,精練的面容保養得宜,身軀也沒有一般中年人的臃腫。

     舉手投足間,盡是世故的大亨模樣,在明晃的照明燈下,更顯光鮮亮眼。

     任京儀隻看過他的照片,此時隔數十丈遠,仍立刻對他起了加倍的警戒。

     此人是絕對危險的。

     不在於他外表的完美修飾,而是那種近乎冷酷的謹慎和敏銳,讓人心驚。

     他腰間佩了槍,明明四周手下環視,他卻和貼身保镖保持相當的距離。

     那表示他連自己雇用的保镖都不信任。

     他不斷地輕聲低語,明顯地在下達指令,然而手中并沒有手機或通話器。

     那表示他身上裝了監聽設備。

     任京儀抿緊了唇。

    王應德已如此難以對付,又加上巨富所買來的一流設備和人力,難怪窮盡黑白兩道之力,硬是吃不下他。

     犯罪得來不義之财,又用财富去支應更多的犯罪。

    這樣的惡性循環,如何才能打破? 渾身冰濕的水氣,即便有内功相抵,仍教她不禁輕顫。

     握緊雙拳又放開,她定睛觀望王應德接下來的動靜。

     甲闆上忽然靜下來,王應德肩頭僵直,低語了一長串。

     任京儀潛身緩緩移動,在陰影中更接近王應德,以便聽清楚他的話。

     「你最好搞清楚,」王應德冷聲說道,「我不接受任何意外,也不容許任何失誤的藉口。

    」 對方的回覆,似乎讓他更加不悅。

     「不!他若不出面,交易便取消。

    」他說得斬釘截鐵。

     任京儀知道他這次交易的對象,是香港的一個走私集團,觸點遍及南亞和西歐。

    能得到這樣的訊息,全賴伍叔的神通廣大。

     但若連伍叔都隻能探得如此零星的皮毛,莫怪汴千赫如履薄冰,潛伏得不見天日。

     睽違半月,她沒想到,自己會日日夜夜念著他。

     他也在船上嗎?會在哪一處呢? 深吸一口氣,任京儀定下心神,目光鎖定王應德的一舉一動。

     「我隻等一小時,然後開船。

    」 王應德說完,轉頭對船艙裡面喚了一聲。

     當一個熟悉如同她自己身影的人步入視線時,任京儀僵在原地,瞬間凍結。

     是他! 汴千赫來到王應德身邊,一身墨黑,如陰影般移動,在風雨欲來的警戒氣氛中,似連海上一絲泡沫都不緻驚動。

     任京儀深吸一口氣,冷肅的海風刺痛了喉頭,緩緩地,握緊的雙拳松開。

     懷疑,猜忌、戒備,都已經是過去式。

     她記得的,是他擁抱她時毫不保留的熱情;她深切了然的,是他凝望她時那份坦然的渴望。

     在這一刻,她豁然開朗,即使此時他對她拔槍相向,她也不會閃躲! 如此領悟,使她自己也無法不驚異。

    除了伍叔,她從未完全信任過任何人。

     是什麼讓她全心全意的相信他? 她的眼光追随他的身影,那堅定的腳步傳達無可置疑的鎮靜,使她的心也定下來。

     王應德對汴千赫硬聲道:「香港那邊是在搞什麼?」 「可能有詐。

    」 王應德眯起眼。

    「怎麼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