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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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室的女人原本就沒有幾個,也從來沒有把她們——包括我——正式介紹給他的朋友……隻除了你,所有關于你的一切都是例外。

    ”她垂着眼睑好久都沒有再作聲。

     我默然,心内對她無不歉疚,我無意奪人所愛,然這個世上我亦是隻認定如風一個。

     “林小姐——”她擡頭看我,似乎急于想說什麼卻又十分難以啟齒。

     我倒過意不去了,開口安慰她:“有什麼就說吧,沒事的。

    ” “我——我知道這種要求很過分,可——可是,”她仿若就要哭出來了,然後像是在瞬間下了決心,她猛然道:“我求你把如風讓給我,我求你了!” 我完全不明白她說什麼?! “我——我有了如風的孩子……”淚水從她的眼角滑下:“已經四個月了。

    ” 我望向她的小腹,果真微往外凸,可能是因為她的寬長的裙飾遮掩得好,竟看不出已是四個月的身孕。

    無法形容内心的感受,我就好像被扔進了冰窯,從腳趾尖一直冷到心髒最裡頭。

     “如風——知道嗎?”我極力控制聲音中的顫抖,我不認為她會膽大到敢在這種事情上出詭計欺騙他,那麼,他有一個孩子? 她凄然搖頭:“我一直不也告訴他,怕他——會給我一張支票叫我自己去找醫生。

    而從紐約回來一直到現在,兩個月來我用盡所有的辦法都再見不到他一面,甚至連電話都通不上,他的電話專線的辨音系統一确認出是我的聲音立刻就會自動切斷——” 她忽然攫住我的雙臂,就如同絕望中的人抓住了惟一的救生草,她啞聲哭起:“林小姐,我求你了!把如風讓給我吧!沒有他我真的活不下去!你就當作是可憐可憐我肚裡的孩子好嗎?如風是他的爸爸呀!” 我被她攥着一步一步向後轉,呆若膏像不能反應,她可以對着我哭,求我把如風讓給她,可我呢?我又可以去對誰哭?去求誰把如風讓給我?她肚子裡那個未出世的胚胎嗎? “我給你下跪了!”蘇惜流着淚拽緊我就要往地上跪,慌亂中我本能地想反手抓住她不讓她跪下去,卻見她一個趄趔,“啊”的一聲尖叫整個人往台階下滾去! 我的雙手僵在半空,眼睜睜地看着她滾下最後一級台階停在一雙咖啡色的Gucci皮鞋前。

    上帝作證!我根本沒有碰到她!我真的真的沒有! 蘇惜的臉蒼白如紙,她用手肘支地勉強撐起上半身,另一隻手虛弱地指向我,對正俯視她的如風說道:“如——風,她——好狠心,我們——我們的孩子——”血從她的白色呢絨裙底下滲出來,染紅了一片。

     如風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神色千變萬化。

     我一級一級步下台階。

     “你還不送她去醫院嗎?”我說,聲音是事不關已的空洞。

     他看我一眼,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

    我在台階上緩緩坐下,這一刻終于清楚記起了蘇惜曾對我說過——“我們走着瞧”。

     如風的視線飄向我的頭頂上方:“嘿,小張!”腳步聲響起,一位身穿保全工作服的年青人出現在面前,如風指指半躺在地的蘇惜:“送這位小姐去醫院。

    ” 小張應聲抱起她,蘇惜刹時面無人色,她凄惶地驚叫,“如風!” 他的唇角一彎,一絲絕世的憐憫的微笑躍然臉上。

     “你肯定沒有打探清楚第一個宣稱懷了我骨肉的女人現在去向如何。

    嗳,雖然時機不對,不過既然我的下半生已成定局,現在也不妨坦白公開——”他的笑容越發深:“早在七年前我就已做了絕育手術。

    ”說話一字一頓。

     蘇惜臉如死灰,如果此刻她的面前有一處懸崖,毋容置疑她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最後她結結巴巴地道:“可——可是你有時也——也要求我——我們采取安——安全措施。

    ” 如風維持着他良好的風度,“那是因為不能讓我的家族捕捉到絲毫的風影。

    以免引發軒然大波。

    ” 蘇惜的雙眼布滿了死氣,她慘淡地瞟向我。

    既生瑜,何生亮?我呆呆地看着她,忽然就想起了紅樓夢,雪芹先生嘔心瀝血造就的石頭記裡面的可人兒沒有一個有好收場。

     我不是林黛玉,可以随花歸去;我也不可能師習惜春,可以出家為尼;我更不可能成為寶钗,可以珠胎暗結,那麼,我是誰?紅樓一夢方覺醒,卻依然未能大徹大悟。

     怔怔地望着蹲到面前的這個男人,早在七年前甚至更久以前,他就已有了決斷,女人對他而言是生活必需品,像日常使用的毛巾牙刷随時可換,毫不重要,為了免除尋歡的種種不便,他随随便便就可以對自己來個一刀了事,隻因為他清楚這一生他不會為了哪個女人而活,永遠不會,否則他不會幹脆到根本不打算給她一個孩子。

     有人搖着我的肩膀,似乎在說:“你怎麼了?” 為了家族聲譽和父母安心總之就是為了免掉事關他本人的諸多麻煩,他需要一個出得廳堂上得床的妻子,他選擇了我不過是因為在這一屆輪回中,他認為我是注定與他相屬的那一個。

    卻又何苦拿些好聽的話哄我。

     “你見鬼的怎麼了?” 一聲狂吼将我震醒,看着他流露出焦惶與困惑的眼瞳,淚水在我臉上無聲滑落。

     “我誓必要她一無所有!”他恨聲低叱,将一腔怒氣全部傾洩給已不在現場的蘇惜,可蘇惜有什麼錯?孤擲一注也隻是她愛他的方式,一無所有又有什麼關系,她以後照樣還可以有孩子。

    淚水消無聲息流得更兇。

     “老天!”他鉗緊我的雙臂,眼内盛滿了驚疑和不着邊際的恐懼:“你怎麼回事?該死的,給我開口說話!你要什麼?!說啊?說出來我全都給你!” 我要什麼?好笑不好笑,他居然問我要什麼,我擡手碰碰他的臉:“你真可愛。

    ”縮回來摟着自己:“如風,你本來就是上帝,沒有心,沒有靈魂,沒有感情,就連身上流着的血都是冷凝的。

    你不會獨獨憐惜誰,普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眷愛的子民。

    為什麼要下凡來?待在絕世的浮雕群中,作壁畫上那一個至高無上的神祗,受盡世人一代接一代敬仰虔誠的注目,不是很好嗎?為什麼?為什麼要下凡來為患人間?” 我流着淚,笑着,不斷地搖着頭。

     他氣急敗壞,劇烈搖晃我并且大聲咆哮。

     “你到底怎麼回事?!你要我怎麼做?!給你承諾是不是?!如果一些空口的廢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