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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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感染發病,就算用藥物能延遲一段日子,她的生命也已不可更改地臨近了終點,而敗血症從并發到死亡期間,她身體的一些部位例如口腔,會一天天膿腫、出血、潰爛,她可能覺得那樣死去太失尊嚴,更重要的,尤其是在你父親的親眼目睹之下——面對她的逝去他分毫無能為力,她不希望他承受那種巨痛——” “你夠了沒有!”眼淚再度如山洪暴發:“你為什麼?!你憑什麼?!你又想改變什麼?!” 他好狠!等着我把傷口揭開,立刻就給我一貼猛藥,也不管我是否承受的住。

    我發狂地捶打他。

    “我恨你!恨你!你怎麼可以!” “既然長痛短痛深痛淺痛都是痛,長痛倒不如短痛,天天悶着慢慢痛也倒不如一次性連根拔起。

    ”他歎氣,一徑由我打,由我的淚浸染他的襯衣,眸光無比溫柔。

     “如風,如風!”我打他,也緊緊摟住他,哭喊到力竭聲嘶。

     十幾年來我将林家鬧的雞犬不甯人心戚戚,到頭來卻有人告訴我從一開始我就錯了!十幾年的離譜與荒唐教我如何能夠接受這樣罪孽深重的事實! “帶我回去!如風,我要回去!” 我還有什麼面目對着我的母親?!口口聲聲說愛她,卻分分秒秒都在傷害她愛着的人!她泉下若有知,這是幾年來定當不曾瞑目。

     如風扶我站起來,又歎了口氣:“我們這就回去,乖,别哭了——” “不要你管!”我甩開他,力道之猛差點把自己摔倒。

     他不再吭聲,抱起我下山。

     ☆☆☆☆☆☆☆☆☆ 車子才剛在林宅外停下我已開門沖了下來,像失控的列車闖進大門,狂奔過闊長的車道,大步跨越台階雙手一振,屋門篷聲打開。

     父親、梅平和林智在看見我時全部從沙發上彈跳而起。

     “潇潇你怎麼了?” 聽不清楚是誰在叫我,三張臉孔仿佛三重屏障,我的腿像被灌了鉛,沉重的無法提起往前挪進一小步,我無顔面對的何止我母親! 無止盡的淚不間斷往下掉,我一步一步往後退。

     那幾張震鄂的面孔想我沖來,我立刻轉身狂跑,捂住雙耳直撲大門外如風尚未駛走的車子,将惶急的叫喚全部抛在身後,一如十幾年内冷漠、殘忍地背棄他們的關懷和愛護! 以最快的速度鑽進入風的懷内,往他敞開的外套裡躲,我絕望且崩潰。

     “我會死掉的……” “坐好!”他摟緊我,車子已吓人的速度疾沖出去。

     “不要去任何地方,哪裡都不去!”我捂着絞痛得心口急喘,“我隻要和你在一起!”聲音嘶啞失聲。

     他一聲不發,一路狂飙連闖紅燈,飛駛向郊外。

     沿路的車輛越見稀少。

     他把車篷打開,風聲刹時就在耳邊呼呼作響,如削面的薄刀,隔着衣物仍将皮膚打得生痛。

    我腫澀的雙眼在痛,脹紅的鼻子在痛,幹啞的喉嚨在痛,我的頭、臉頰、背部、四肢全身上下都被風襲擊的火燒火燎般疼痛。

     路邊的景物瞬間即逝,太陽耀眼的光線不知何時已轉成了金色,漫天的雲朵靜止不動,一層又一層皮上嫣紅的面紗。

    柏油路兩邊低矮的綠色植物一望無垠,間或可見突聲的幾枝高樹和星點的村莊,在夕照下蘊含着沉寂的生機。

     平靜在呼嘯的風中趁着謝空隙絲絲縷縷地回到體内,我開始覺察到如風的異樣,他的臂膊僵硬,臉色陰沉,似乎如此盈漲的飛馳都無法排解他蓄滿全身的怒氣。

     我極力止住最後的輕微的抽噎:“如風?”叫的哽咽而惶感。

     他擁着我的長臂緊了緊,手裡的方向盤猛地一打再反轉,車子吱聲刹停在路邊。

    放下我擡腿一踢,車門應聲而開,他徑自下車,右手撐着車蓋一躍,人已坐了上去。

     盤着雙腿拿出煙來,他吸的既兇又猛,左手手肘支在膝蓋上,手掌橫在額際揉着兩邊的太陽穴,長及肩胛的發絲自然流瀉,在徐風中一起一伏仿若追波逐浪。

     望着他的側影,我茫然無助,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發火,不争氣的淚水再一次流了出來。

     帶着火點的煙頭在半空劃出一道抛物線,雙手向後撐在車蓋,他仰頭望向遼闊的天空,徐緩且深長地呼氣,仿佛要将胸腔裡的不安甯呼出來給無形無影的風徹底帶走。

    然後他回轉身橫過擋風玻璃向我張開雙臂,我趕緊站起攀着他,他把我抱出車外。

     “好了,乖乖,别哭了,我的心都疼了。

    ”他淡笑,捉我的手貼上他的心胸:“不信你摸摸。

    ” 我吸着鼻子,“騙——騙人,一點都不覺得疼。

    ” “心是我的,你怎麼會覺得疼呢。

    ”他憐惜地捏捏我的鼻尖。

     “那你要我摸什麼?” 他的眉梢上揚:“你不覺得我的胸肌很結實誘人嗎?” 我勉強笑了出來,但笑容迅即就自己消失了。

    “你怎麼會想到調查我的父母?” 他不說話了,目光飄向遠處,很有些迷離。

     我沒有往下追問,而在我以為他很可能永遠都不會給我一個答案時,他卻忽然開了口:“我要你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