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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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極少找他們的麻煩,隻除了十二歲那年的一次: 梅平雇了個遠方親戚回來,叫什麼福嫂。

    起初福嫂待我還算客氣,分個主仆尊卑,日子一久,看我人單力薄既不是現任太太的親生而又不得林家老爺的歡心,便慢慢生出嘴臉來。

    年齡小并不代表我不懂事,我隻是懶得也不屑與這種無知婦人計較,而她大概把我的不理會當作無能為力的忍讓,越來越變本加厲。

     有一日我回來晚了,她竟叫人端些剩菜剩飯給我,說是廚子請假了還請大小姐将就着用些。

    我當然沒吃,當然也不會躲在被窩了留淚到天明,我去找林老爺要他辭掉福嫂。

    他那時正因生意上的不順利搞的焦頭爛額,沒空理會這些瑣碎事,将我從辦公房裡轟了出來。

    我便去找梅平,梅平笑着問我是不是福嫂惹我不開心了,她叫我去睡覺,她說會跟福嫂好好提一提。

    我去睡覺了。

     翌日,副嫂見着我倒是道了個歉,卻是戴着一臉憎惡和嚣張。

    我不理她,徑自去大廳向母親請安,卻看見原來挂着她畫像的牆壁上一片空白。

    我問:“有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父親、梅平以及八歲的林智正坐在大廳的沙發裡有說有笑,一側四五個下人在伺候着他們一家子。

    聽到我的問話衆人俱看着我,父親嘟囔了一句“一大早的又無端尋些什麼是非”,回過頭去逗林智,于是其餘人也就沒有誰理睬我。

     梅平看看我,又看看林老爺,拘束的問:“怎麼了?潇潇有什麼事嗎?” “是誰動了我媽咪的像?”我掃視在場衆人。

     父親掉頭看了一眼空白的牆,皺了皺眉。

    侍立在梅平身後的副嫂垂頭搓着兩手,恭謹地道:“老爺,我是看那副像粘滿了灰塵,所以大着膽子讓人取下來想擦幹淨——” “你過來!”我拔高聲音。

     “是,小姐。

    ”福嫂誠惶誠恐地應了一聲然後向我走來,背對着她的老爺太太,臉上馬上換了一副有恃無恐的表情。

     我一巴掌将她掴的踉跄後退,“你好大的膽子!誰準你動我媽咪?!你找死!” 我抄起案上的銅雕沒命地砸向她,她躲不及痛叫出聲,鮮血頓時從她的額頭冒出來。

     “你發什麼瘋?!”父親從沙發上跳起來。

     “我每天都拭幹淨媽咪,根本不可能有灰塵!辭了她!” 父親望一眼捂住頭發抖的副嫂,揮手讓人扶她下去。

     “叫她走!”我重申。

     父親厭煩地看我一眼,就如同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而他的打算是置之不理。

     我走向門口:“下午我回來時你最好别再讓我見到她!” “這是什麼口氣!林潇你給我站住!” 我對她的暴怒無動于衷,頭也不回地步出林宅。

     梅平自始至終神色蒼白地坐在原處,摟着林智。

     父親可能是氣忿不過我的要挾,也可能是根本就不把一個十二歲孩子的說話當一回事,我晚上回家時看見福嫂仍在林家上上下下張羅着,額上纏着紗布,一見到我就如避鬼魅一樣躲開了。

     我回房打電話給澄映的爸爸方懷良律師,我跟方伯伯說要将我名下的林氏股份全部出售給盛氏,其實盛氏正在收購我父親的公司。

    我父親的公司其實是我外祖父的公司,外祖父外祖母以及母親去世後,我擁有公司相當大的股權。

    方伯伯愕然,繼而向我解釋,母親的遺囑上注明我得到十八歲才能自由動用名下的财産。

    我謝過他,挂了電話後靜坐在房等候父親的到來,結果卻是傭人來敲門告訴我他在辦公房等我。

     我甫旋開門他已從辦公椅上暴跳而起,指着我破口大罵:“我上輩子作了什麼孽?” “鳴雍!别激動!”梅平輕拍他的脊背,對我道:“潇潇,你爸爸已經教訓過福嫂了。

    ” 又對他道:“都是一家人,潇潇還小,有什麼事情不可以好好談清楚呢,别發脾氣,啊?” “你當她是一家人,她當你是什麼?”父親的火氣洩向她:“這些年來她喊過你幾聲阿姨?你對她再好又怎麼樣?她天生沒心沒肺!對自己的老子都做得出這樣的事!她現在才幾歲?以後大了還得了!隻怕一個不順心就要對我動刀子呢?” 我愣眼看着面前這對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夫婦,問:“找我什麼事?” 我的漠然更加激怒了父親,他一掌擊在辦公桌上,怒吼聲震蕩整個空間:“我林鳴雍居然生養了這麼個忤逆東西!” 悔不當初沒把我扔進水桶裡溺死是嗎?我雙手撐着桌面,正對她冷笑。

     “生我的是媽咪!養大我的是媽咪的錢,你以為你有份?我不相信你會糊塗到一點都不明白,林家的榮盛興衰完全與我無關,尤其是你!” “潇——潇!”梅平驚叫。

     父親的右手已揮到半空,迎着他怒氣膨脹的瞠目,我毫無懼意:“打呀?為什麼不打?一巴掌打死了我,把我送到媽咪身邊,就再也沒有人礙你的眼了,這不正和你的意嗎?” 他的脖子上立刻青筋暴現,喉結急劇地上下聳動,怒火已到了忍無可忍的邊緣,然而他高舉的手卻顫抖着緩慢地下垂。

     “你——滾!給我滾出去!有種 這輩子别回來!”他喘着粗氣。

     “你沒資格對我說這種話。

    ”我将嘴唇咬出了血。

    “别忘了這屋子我也有一半的份,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