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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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學上,玫瑰屬於薔薇科,木本,複葉的植物。

    徐夏生這個人,在類種上大概是風科、草本、單心的動物。

    雖然不會很黏人,那種死皮賴臉的纏法,但固執起來,卻也夠瞧的了。

     是的。

    沈冬生隻能說她固執。

    他能把那當作愛嗎? 男與女,不管怎樣的浪漫風雅,海枯石爛,最後還是要落實到吃飯穿衣的日常庸俗、平常的生活裡。

    愛情是沒有不食煙火的;相反的,其實最充滿油煙味。

     他都三十幾了,老頭一個,已經沒有少年時那種大半夜不睡覺跑到山上去凍冰棒看流星的熱情與體力了。

     「夏生,」他看著大半個身子倚著他桌子的徐夏生。

    夜晚的校園很靜,輕輕一句話都會引起回音。

    「我說過我會很忙,你還是先回去好了。

    」 早上她打電話來時,他跟她說他會留在學校,原是想回避的。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但她卻跑來了。

    她不喝他泡的洗筆筒裡的咖啡,一雙眼仍清醒無比。

    而他咖啡喝多了,反倒頭痛起來。

     「你忙你的,不必理我。

    」她走到窗戶邊。

    窗戶外隔著一道圍牆便是馬路,偶爾有車子吵人的擾嚷而過。

     「那麽多年了,這個教室、這個情景還是沒有變。

    」她搖頭,像不可思議又像感慨。

     沈冬生有意無意接口說:「是啊,我跟這個教室一樣,也是很陳舊了,沒什麽特别。

    所以你别再浪費時間了,趕快回去吧。

    」 徐夏生回頭,像要笑,終究沒有笑。

    「你總以為我還是十八歲。

    」她走回桌邊,拿起他喝剩的咖啡,說:「這個你還喝不喝?」 「不喝了。

    」咖啡還是微溫的,但沈冬生沒胄口了。

     他以為徐夏生拿了要倒掉,沒想到她卻捧著洗筆筒一口一口喝起來。

     「夏生,」他有些尴尬。

    「那是我喝過,我喝剩的——」 「沒關系。

    」 「不好吧?都冷了。

    你要喝,我重新泡一杯給你。

    」咖啡冷掉做藉口,他起身拿走她手上的洗筆筒,倒掉咖啡。

     她跟在他身邊,看他重新泡一個熱咖啡。

    忽然沒頭沒腦說: 「女人都很肯為心愛的男人做些事,煮飯啦、洗衣、洗手帕髒襪子、補鈕扣什麽的,心甘情願全無怨言。

    但我做不來這些的。

    」那口氣也不知是唏噓或有感而發。

     「哦?那你能做什麽?」沈冬生不禁打趣問。

     「我啊,我隻能風花雪月。

    」說著,她自己先笑起來。

     也是。

    她書念得不好,也不是「賢妻良母」的料。

    他也無法想像,她背著孩子,一邊煮飯炒菜一邊抹地的模樣,跟她給他的意象太不相符了。

    就像她說的,她隻适合談風花雪月。

     可是,雖然他一定會盡他的能力供養她——他一直認為,每個男人至少要有能力供養老婆的。

    不然,原來娶的是一個如詩如畫的女人,娶了之後卻變成一個油頭垢面的黃臉婆,那實在是太糟蹋了。

    可是,生活這件事,到底要落柴米油鹽的實,離不開穿衣吃飯,他怎麽可能一年終頭陪她風花雪月? 想到這裡,他大吃一驚,手一震,裝了熱咖啡的洗筆筒差點打翻。

     「小心!」徐夏生叫一聲,伸手去救洗筆筒,怕它翻了,呆呆地被濺出的咖啡燙了手。

     她又叫一聲。

    沈冬生趕緊放下咖啡,拉了她到洗手台沖冷水。

     「沒事啦,隻是濺到幾點咖啡而已。

    」徐夏生擺動手掌,表示沒事。

     沈冬生沒吭聲,心頭仍然驚吓。

    他怎麽想那麽遠了!?未免太遠! 「我沒事啦。

    」徐夏生又說一聲。

     沈冬生這才發現他仍然抓著她的手。

    他沒放手,看她臉紅,但她不臉紅。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夏生。

    」 「你問。

    」看他認真的模樣,徐夏生也緊張起來。

     「我隻是一個平凡的男人,一個很普通的高中老師,也沒什麽大作為,這一輩子可能也就是這樣了。

    有些人看上我,因為他們不知道這些。

    你呢?你喜歡我什麽地方?」 徐夏生想想,說:「皮相吧。

    」 沈冬生臉色微微一變,松開手。

     「你不高興?」她傾傾頭,看到他生硬的表情,「你原期待我說是因為你的個性、你的内涵是不是?可是,你好像忘了,我其實也不特殊,隻是個平凡普通的女孩。

    在我都還不認識你、不曾與你交談那時,原就是因為先受你的外表吸引。

    後來,我發現你不愛笑,便常常遠遠看著你。

    到最後,這麽多年我一直沒法忘記,卻是因為那感覺。

    」 「感覺?」 「我也說不上來,很抽象。

    可是,人到底不能憑感覺而愛戀對不對?總要有一個思念的印象。

    」 「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