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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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就沒抱什麼期待心情出國的胡未央,這一次新加坡之行,成了她畢生難忘的夢魇。

     她原以為,同是華人為主的國家,溝通上應該不會有什麼困難;即使當她知道新加坡以英語為官方用語時,她仍然樂觀地認為不會有問題。

     更何況,從中學到大學,學了十幾年的英文,必要時也可以派上用場,她的英文還沒有“破”到太離譜的程度。

     所以,當範修羅和方蕾拎着公事包忙着各處談生意時,她一個人無聊就逛逛飯店;飯店各角落都看遍後,她就把閑蕩的觸角延伸到大街上。

     沒想到,第一關在百貨公司地下小吃琳琅滿目的英文招牌,就叫她看傻了眼。

     她沈住氣,随便指點了一樣,東西端出來,直叫她哭笑不得。

    那一盤五顔六彩,吃起來百味雜陳的聯合國大餐,直到現在,她仍不曉得是什麼東西煮的。

     雖然行前已經有了萬全的心理準備,可是,當那個看守廁所的老婦,以一口流利的英語向她索讨清潔費時,她還是有着很深的挫折感。

     直到在公園看見飛禽表演時,她簡直要崩潰了── 連鳥都會聽英語! 本來語言這種技能,經常使用就能說得好,時日一久自然熟極而流利。

    她原也将它看作是一種溝通的工具,并沒有特别的感覺。

     壞就壞在方蕾說得一口流利、标準的英語,而且是道地的牛津腔! 她的挫折對象主要來自方蕾;遇見的人事隻不過恰巧因勢利導,強化了她這種心态。

     在方蕾面前,她深深覺得自己的無能和無力,尤其當方蕾用英語和範修羅談論着她完全不着頭緒的話題時,她那種挫折感就更深了。

     再加上他們兩人每天同進同出飯店,有共同的事務、共同的話題可讨論,她一個人像孤魂野鬼一樣,被撇棄在一邊。

     她一點都不想自怨自艾,可是在那樣的情态狀況下,實在很難做到。

     她發現自己眼光在追逐着範修羅,嫉妒和他形影不離的方蕾,甚至有種獨占範修羅的欲望。

     這個念頭使她大大地駭了一跳,強烈地心悸。

     她讨厭範修羅都來下及,怎麼可能會嫉妒方蕾?不可能的! 可是事實卻和她意圖說服自己的心情相反,她不但嫉妒方蕾,而且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她簡直無法忍受她自己這種醜陋的心态。

    太醜了!她居然嫉妒方蕾,嫉妒她和範修羅形影不離,嫉妒她注視範修羅時的一颦一笑,嫉妒範修羅對她的顧盼和笑語。

     這絕對是不正常!她這麼告訴自己。

     一定是!她對劉森雄從來沒有過這種感情,即使看到王德琳體貼地為他擦汗,她也沒什麼吃味的酸醋。

    但為什麼她對範修羅會産生這麼多複雜的感覺? 她應該阻止自己這種不正常的反動情感── “咚咚”,短促的敲門聲,搗散胡未央混亂的思緒。

     她内心一跳,奔過去開門。

     “怎麼這麼早就睡了?快換件衣服,陪我到樓下坐坐。

    ”範修羅倚在門口,蹙着眉,慣有的命令口氣。

     “方小姐呢?她不陪你?” “她有一大堆行李要整理,明天就要回去了。

    ” “那我也必須整理行李,沒空陪你坐了。

    ” 範修羅推開門,往房裡眺一眼,下巴一擡,指着胡未央早已整理妥當,正端端擺在櫥櫃旁的行李箱說: “那是什麼?” 胡未央咬咬唇不說話。

     “快換衣服!我不想一直站在這裡幹耗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