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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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媽“噢”了一聲,自顧咕叽咕叽洗手。

    小西爸又從衛生間出去,對建國高聲地道:“建國啊,晚上一塊兒湊合一頓吧。

    我在準備研讨會上的發言,沒工夫做飯。

    ” 小航打飯回來,一進門就說:“爸,請保姆的事咱們還是得抓緊。

    ” 小西爸道:“什麼事不做不知道——這保姆很不好請!給家政公司聯系過幾次,隻有二十來歲的小姑娘。

    ” 小西在屋裡說:“小姑娘不行。

    不懂事也不容易安心。

    ” 小西爸說:“年齡大的也不一定就都好。

    樓上許教授家那個保姆,年紀倒不小了,四十多了,不懂事。

    自己愛吃肉,就恨不能頓頓紅燒肉,吃得老許的血脂噌噌地往上漲……” 小航和何建國往餐桌上擺飯,小航道:“姐夫,能不能把小夏請回來?” 小西爸道:“這時想起人家小夏來了!……小航,不要以為隻有你是人才。

    各行有各行的人才,小夏就是她那個行當裡的人才!” “小夏走怪我嗎?”小航道,“是,怪我。

    但不能隻怪我。

    大家都有份兒。

    ” 他說的是事實。

    于是都不吭聲了。

    何建國忙道:“都是誤會,解釋清楚了就好了。

    等我打電話跟我們家說說。

    ” 小西媽從衛生間出來,不冷不熱道:“不必勉強。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 何建國心頭火又起來了,但是他忍住了沒說什麼。

    當天吃罷晚飯,小夫妻雙雙走後,小西媽方說何建國指不定又有什麼事要求小西了。

    小西爸批評說她這是成見。

    小西媽再沒說什麼,臉上的表情是:等着瞧。

     發行部主任來了。

    劉凱瑞那邊對他們的策劃方案非常滿意,現在正在商量實施細節。

    所有細節裡最重要的細節是,把要請的名人請到。

    會議規格的高低,宣傳規模的大小,全要看到場名人的質與量。

    發行部主任來找顧小西,讓她通過何建國的關系,請何建國所在通重公司來一個公司領導,總裁來最好。

    顧小西當即給何建國打電話,辦公室沒人,手機沒有人接,于是對發行部主任說通重公司就算了,已有那麼多名人答應來了,少來一家問題不大。

    發行部主任不幹,說是做就要做到盡善盡美,通重是大跨國公司,影響大。

    略一思索後,道:“繼續跟你老公聯系,公司總裁能來最好,最不濟,你老公來!”小西叫起來:“他哪行!他不過一技術總監——”“重要的是,他身後的那個平台!他可能正在開會不方便接電話,你給他發個短信,跟他說這是你爸的書,他一定得來捧場!” 這期間簡佳一直在接電話:“……我們還沒開始請媒體呢,放心吧,肯定第一個請你。

    ”挂了電話,對發行部主任說:“主任,咱們什麼時候通知媒體啊?” “這個事我們也得慎重。

    這次我們的研讨會是限量版,媒體來的有限,因此,邀請誰不邀請誰,要方方面面考慮周到,否則是會得罪人的。

    你們想啊,記者們上哪兒找這麼個機會,一下子見這麼多名流這麼多有錢人?” 小西小心地問:“多多益善誰來都行,不行嗎?” 發行部主任斬截道:“不行!人,決定檔次。

    多多益善誰來都行,結果是什麼?魚龍混雜。

    魚來了龍就會不高興。

    龍不高興,魚再多有什麼用?剛才有一瞬間我都在想,我們是不是選一家最有影響的媒體,搞一個獨家新聞?” 發行部主任走後,小西沉浸在意想不到的喜悅裡。

    這意想不到的喜悅就是,她沒能想到何建國居然也能混迹于名流的行列裡。

    發行部主任這種人信息廣,最具比較鑒别的能力,是這方面的權威。

    當下心中對何建國生出了佩服和敬畏。

     簡佳笑嘻嘻地道:“小西,你們家建國當領導你是不是很自豪啊?” “是!覺着我俗?” “俗。

    ” 小西美滋滋地說:“哎,咱就是俗,咱就盼着老公步步高升平步青雲夫貴妻榮封妻蔭子!真到有那一天,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問簡佳,“你猜是什麼?” “買房子?……買奔馳?……買鑽石?”小西一律搖頭。

    簡佳笑:“不至于也去買兩碗豆漿,喝一碗倒一碗吧?” “你呀,看來這輩子隻能給作家當編輯而當不了作家了,完全沒有作家的想象力嘛,沒有那種植根于生活的想象力——告訴你,我要是有那麼一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辭——職!爾後,每天睡到自然醒,每年上國外去度假……” “再生他一大堆孩子!瑞士生一個,美國生一個,法國生一個,對,還有意大利,在哪國生的就是哪國公民,到時候你們家就是一個聯合國……”忽然發現小西情緒不對,才猛省到自己的失誤,“對不起,小西!” 小西強笑笑沒說什麼。

     晚上下班回家,何建國還沒回來,小西進廚房做飯。

    在為何建國升遷高興的同時,她陡然感到了危機。

    自己得有所收斂了,不能再像從前那樣任性了,否則,她的婚姻前景真的是不妙了,當下決定,嚴格要求自己。

    比如今天,她在社裡忙了一天,要是從前,回家絕不做飯,回來早了也不做,等何建國做。

    今天,就要求自己,不想做也得做。

    做事不能光憑着想與不想。

    門開了,何建國回來了,小西迎了上去。

    何建國脫鞋,她去接他手裡的包,碰到了他的手。

    “手這麼涼!還是得穿外套。

    下車進樓也得走一段呢,這麼冷的天!” “是啊,這麼冷的天!”何建國接道。

    接着這個話題他說了,“這麼冷的天那些民工就住在沒有任何取暖設備的工棚裡!” 這之前,無論建國怎麼動員他哥哥,他哥哥都不肯來住。

    說是不能為了我,讓你們夫妻分居。

    何建國說小西同意了。

    何建成說她同意是因為她懂事,人家懂事咱不能不懂事,為了哥哥把媳婦擠出去,從哪兒說,都說不過去。

    這期間何建成又發了次高燒,也不能說是“又”,上次感冒壓根兒就沒有痊愈。

    這一次在家又是僅住了一天,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于是何建國想到,能讓哥哥留下的惟一可能,還得小西回來。

    不過這次他沒跟小西提這事,怕再次影響到他們脆弱的夫妻關系。

    但今天既然話趕話說到這兒了,他也就不妨說說。

    小西最近對他态度很好,萬一能行,豈不兩全其美? “小西,我哥哥前些日子又病了,高燒,上醫院查,沒别的原因,就是凍的。

    ”小西不等他說完馬上道那我走,讓你哥來!何建國擺擺手,“他一來,你就走,他住在這裡能心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