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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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招呼都沒有,我媽二話不說,那麼忙那麼累,帶着他們跑上跑下;說要住咱們家裡,我立刻騰地兒!”何建國連聲說“知道”,顧小西問:“那你還想讓我怎麼着?” “那房就要了吧。

    ” “錢呢?!” 何建國不說話了…… 建國爹坐在雪碧箱子上,倆提包貼腿邊靠着,抽着煙,踏踏實實等。

    時間還早,他們原本預備坐公共汽車,出門後坐的出租,時間富餘出來不少,正好,讓兒子跟媳婦好好說說。

    抽完一根煙的工夫,兒子媳婦肩并肩過來了。

    媳婦的臉色不錯,看樣子談得挺好。

    建國爹心想,好了就好,他就不說什麼了。

    年輕人嘛,都有個犯錯兒的時候。

    這工夫,小夫妻倆來到了面前。

    “爸,”兒媳婦臉上堆滿了笑,“我和建國說好了,那房,我們不要了。

    ” 建國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兒子,兒子居然點了下頭。

    建國爹先是吃驚,繼而憤怒:“不要也中,錢得出!” 小西也憤怒:“為什麼?” “為什麼?”建國爹一字字說,“因為我們生了他養了他!他和他哥當年考大學都考上了,我們隻能供一個,就供了他!一家子省吃儉用,供他一個!噢,他出息了,進城了,有錢了,就可以不管爹娘不管家了?” “他怎麼不管你們了,你還得讓他怎麼管?……爸,您要的太多了,已經超出了我們的能力範圍!” 建國爹不想再跟兒媳婦說話,跟她說不着,失身份。

    他轉看他的兒子。

    “爹,”兒子話說得很艱難但是很清楚,“爹,我,我們現在确實是有一點兒困難……” 建國爹全身哆嗦起來:“你,你這個兒子,我算是白養了你!” “合着您養他就是為了吃他啊,他是豬啊還是雞啊?”小西挺身而出。

    得說了,是時候了,不說他永遠不會明白!“爸,别動不動就說你們如何如何生了他養了他,如何供他上了大學,這些都是做父母的起碼責任,他哥哥您也該供他上大學的,您沒這個能力供他您應該為此感到慚愧才是!……” 這之前,從心裡說,何建國立場一直在妻子這邊。

    是在小西提到了他哥哥的那一瞬間,他的心又被那種熟悉的慚愧和憂傷緊緊攫住,同時,刀削斧鑿般的一幕在眼前閃出:土屋,土炕,父親居中而坐,他和哥哥一邊一個,三人中間的炕上擱着兩個攥成團的紙阄。

    父親讓他們抓阄決定誰上大學,哥哥先抓。

    當哥哥把手伸向炕中間的那兩個阄時,何建國清清楚楚看到,那手在抖。

    是啊,一抓定終身,這是何樣的殘酷?哥哥抓起兩個阄中的一個,停了一會兒後方才打開來看,看後就交給了父親,而後,下炕,一聲不響抓起門邊的鋤頭,下地幹活。

    那阄上寫的字是:不上……那邊顧小西還在說,但他已經聽不清她說的是什麼了,心疾跳,血沸騰,耳朵裡頭嗡嗡作響。

    他走到她的對面,對着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出手,就是一掌,一聲“啪”的脆響之後,整個世界似乎都靜了下來。

    小西呆呆看他,眼睛裡隻有意外隻有驚詫沒有憤怒也沒有痛苦,那眼神如同一個受了其無條件信任的大人傷害的孩子。

    北京的春風呼嘯而過,鼓動着地上的塑料袋随之起舞,白的,紅的,藍的…… 父子二人向北京站走。

     兒子像頭負重的駱駝,肩上一前一後搭着兩個大提包,兩手一手提雪碧箱子一手拎父親路上的吃食。

    父親空着兩手什麼都沒有拿,兒子不讓他拿。

    沒辦法,隻好用手使勁兒向上托那沉重的雪碧箱子,以讓兒子輕松一點兒。

    兒子剛才的孝順舉動使他欣慰,但同時也令他不安、難過,為兒子難過。

    城裡媳婦不像農村媳婦,打就打了。

    如果媳婦為這事跟兒子較起真來,兒子可怎麼辦? 小西被打得半邊臉腫起來了,紅裡透亮。

    家裡一片淩亂,電腦都拆下裝箱了。

    簡佳勸過小西電腦不必帶,小西不聽。

    給弟弟顧小航打過電話了,他答應一下班就來接她。

    東西收拾好看時間還早,小西對簡佳說我們先去醫院好不好?臉的腫痛使她說話嗚嗚噜噜;簡佳說用不着去醫院吧,在家上上冷敷就可以了。

    小西這才說她想去醫院把孩子做了。

    簡佳大吃一驚:幫朋友離家出走,可以;幫朋友把孩子做了,不行。

    她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這事得馬上通知何建國,這之前得想法把小西穩住。

    但是,怎麼穩?突然,她想到了預定大後天召開的陳藍圖書新聞發布會。

    陳藍最終全盤接受了出版社的意見,包括書名和作者名,使書的出版得以順利進行,其間顧小西功不可沒。

    “大取舍”之後她又找陳藍懇談三次,言辭真摯苦口婆心說到動情處幾次潸然淚下泣不成聲,陳藍不敵,終被拿下,陳藍的心是肉長的。

    顧小西是陳藍新書新聞發布會的主持人。

     “現在做了怎麼也得休息幾天,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