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胭脂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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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這幾天,夏聞天心情非常不好,他接到一封題目為《我的購房夢》的群衆來信,寫信的人叫顧雲昌,信中寫道: “夏市長,我叫顧雲昌,是東州市鋁制品廠的一名下崗工人,靠蹬三輪維持一家人的生計。

    我和我老婆李秀芝以及十五歲的女兒在一間六平方米的平房内已經住了十五年了,能買一套幾十米的經濟适用住房是我多年的期盼,我是一個在企業裡幹了二十多年的普通工人,家庭月收入隻有兩千元左右,但是我相信黨相信政府,對我們這些低收入家庭的住房困難不會不管不問的。

    我老婆時常埋怨我,我就寬慰她,我說你耐心等等,總有一天太陽會從西邊出來的。

    夏市長,黨和政府就是我的太陽,作為一市之長就是我的太陽,然而當我看到老百姓徹夜排着長隊買不到經濟适用住房,而一些開着寶馬、奔馳的假窮人卻住進了120平方米甚至200平方米的豪華型經濟适用住房,一些假窮人甚至擁有多套這樣的經濟适用住房我一下子迷茫了,我不知道太陽到底能不能從西邊出來,都說明天會更好,這是真的嗎? 這封信夏聞天在懷裡揣了好幾天了,一有空他就拿出來看,不知看了多少遍,每次看他心裡都酸酸的。

    改革開放二十五年了,像老顧這樣的人家,東州還有十幾萬戶,再也不能讓他們盼着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要用事實證明,日出東方,而且光芒萬丈。

     星期六傍晚,漫天燃燒着橘紅色的晚霞,黑水河從它那寬闊柔軟的胸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猶如一位慈祥的母親注視着父親一般的黑土地。

    坐在奧迪車上的夏聞天眼睛濕潤了,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艾青的一句詩: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的深沉。

     奧迪車上除了夏聞天和司機外,還有夏聞天的秘書龍小波和市建委主任武志強。

    經過幾天的思考,夏聞天決定以微服私訪的方式去看一下顧雲昌一家,順便多了解點情況。

     顧雲昌家住的地方雖然是棚戶區,卻位于市中心,離黑水河體育場不過一公裡,絕對的鑽石寶地,而且有一個好聽的名字胭脂屯。

     胭脂屯有三百多年的曆史,相傳清軍入關前,這裡就是某王爺的屬地,住在這裡的老百姓都是王爺的下人和奴隸,他們在空曠的荒野上種植一種叫“胭粉豆”的花,用花的種子磨成粉末,研制成化妝品,人們把這個地方叫胭脂屯。

    日僞時期這裡成為東州最大的工人村。

    到了上世紀90年代,胭脂屯的居民已達到了兩萬多戶,形成清江省最大的棚戶區。

    大多是下崗工人,靠擺地攤、做小買賣維持生計。

    肖鴻林、賈朝軒時代陸陸續續地進行了一些改造,但是仍然有近五千戶居民住在棚戶區内,人均居住面積不足八平方米,許多居民都是幾代人住在一間房子裡。

    東州人形象地稱這裡為“工人村”,這幾年下崗職工越來越多,東州人又形象地稱這裡為“度假村”。

     離胭脂屯不到一裡地,夏聞天就讓司機把車停到了路邊,他要步行到胭脂屯裡走走,看看老百姓的實際生活狀況,這是他就任東州市長以來第一次微服私訪,也是第一次光顧胭脂屯。

     遠處的黑水河體育場已經成了廢墟,東州最富的人居住的水岸花都掩映在黑水河畔的綠柳紅霞中,即将封頂的未來城拔地而起,傲視着黑水河地區幾十座高樓大廈。

    夏聞天感慨地說:“武主任,真是不走不知道,原來這裡竟然是東州貧富差距最大的地方。

    ” “是啊,夏市長,我作為市建委主任每每走到這裡時,心裡就酸酸的,徹底消滅棚戶區已經喊了很多年了,可是總是雷聲大雨點小。

    看到生活在胭脂屯的居民,我就想起‘活着’兩個字,‘活着’在我們中國的語言裡充滿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來自于喊叫,也不是來自于進攻,而是忍受,為了忍受而忍受,為了活着而活着,而不是為了忍受之外的任何事物而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