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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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說看!"小翠斜着眼瞅瞅他。

     "你知道,人是打哪兒來的?"文化問。

     小翠噗哧笑了:"娘肚子裡生出來的呗!我當你知道什麼哩。

    在學校裡就學了這個?躲滑罷了。

    " 文化微微一笑,不與她鬥嘴,繼續深入問道:"娘是打哪兒來的?你會說娘是姥姥肚裡生出來的。

    姥姥打哪來的?姥姥的姥姥打哪來的?" 小翠果然被問住了,撲閃着大眼睛,不吱聲了。

     "告訴你吧,人是猴子變的。

    "文化壓低聲音,極其神秘地說道。

     小翠輕輕地驚呼了一聲。

     "你看,猴和人象吧?活象!" "那,猴又是什麼變的呢?"小翠怔怔地問。

     "猴子,是魚變的。

    "文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很肯定地說出來了。

     "咋是魚變的?"小翠困惑極了,魚和人可是一點也不象。

     "你知道吧,這是地球。

    " "地球?啥球?" 文化打了個格愣,感到和小翠說話十分困難,由此領會到了進行啟蒙教育的必要性:"就是咱們住的這地。

    "文化用腳跺跺地,又伸出胳膊劃了個圈。

     小翠轉頭看看周圍,大地籠罩在蒼茫的暮色裡。

     "這地上,最早,最早,最早,最早,什麼也沒有,隻有水,隻有水。

    " "哦!"小翠擡起眼睛,望着漸漸暗下去的天,出着神。

     "隻有水,隻有水。

    " "那可不就象鬧水的時候。

    "小翠輕輕地說。

     "你們那地方也鬧水?"文化問。

     "差不多年年鬧。

    我小時候,剛滿周歲那一年,鬧的可兇。

    聽俺娘說,沒天沒地了,隻有水。

    " "你能記得?" "我記得,……有一條長蟲。

    "小翠怔怔地說。

    暮色越來越濃,她的眼睛在暮色裡閃亮着,象兩顆星星。

     "回家吧。

    "文化有點害怕。

     "割滿了就走。

    "小翠子垂下眼睛割了一棵富富苗。

     文化低下頭,割了一棵七七芽:"回家吧!" "你割不滿沒事,我割不滿可不管。

    "小翠忽然氣了。

     "瞧你說的,我娘就這麼偏心嗎?"文化有點難堪。

     "你娘偏心,天底下沒有比你娘更偏心的娘了。

    " "你咋胡說哩!"文化也有點氣了。

     "咋是胡說?你娘為啥叫你念書,不叫你哥念書?"小翠回過頭,一雙黑黑的眼睛看定了他。

     文化說不出話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我哥人老實哩。

    " "誰稀罕他老實。

    "小翠子提起草箕子,跨過兩條芋頭趟,又蹲下了。

     "老實人靠得住。

    "文化又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

     小翠不理他,手腳麻利地割着豬菜。

    她眼尖,哪兒有豬菜都逃不過她的眼。

    她的手快,眼到了、手也到了。

    過了一會兒,小翠說話了。

     "文化,你往後給我講講,你們上的學吧。

    " "管。

    "文化說,又加了一句,"那還不管。

    " 小翠說:"我不會虧待你,我唱曲兒給你聽。

    " "唱個十二月。

    "文化子立馬說。

    他是從那些二流子嘴裡聽說有個"十二月",也不知"十二月"究竟是什麼,想得心裡癢癢的。

     小翠子稍停了會,唱了一句: "正月裡來本是個新年。

    " 她調門起的很高,聲音細細的,尖尖的,顫顫的。

    文化覺着,小草抖索了一下。

    四下,畢靜。

     "喜歡笑那哈萬象更新。

    牽挂個美少年,知心人難見,相思對誰言……"她哀哀怨怨地唱着,并不懂一字一句裡的意思,聽大人唱,她也唱,唱熟了,便覺出那一股凄戚很對她心思。

     她凄凄戚戚地唱着,文化子凄凄戚戚地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