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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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似地笑了一聲。

     "叫是叫得響,撈渣!"鮑二爺點頭道。

     他老三家裡的又出來了,沖着鮑彥山說:"我大哥,你不能叫我大嫂吃芋幹面做月子。

    "說完不等回答,風風火火地走了,又風風火火地來了,手裡端着一舀小麥面,進了屋。

     "家裡沒小麥面了?"鮑二爺問。

     鮑彥山嘿嘿一笑:"沒事,這娘們吃草都能變媽媽。

    "此地,把奶叫作了媽媽。

     大狗子背了一箕草從東頭跑來:"社會子死了!" 東頭一座小草屋裡,傳出鮑五爺哼哼唧唧的哭聲,擠了一屋老娘們,唏唏溜溜地抹眼淚甩鼻子。

     "你這個老不死的,你咋老不死啊!你咋老活着,活個沒完,活個沒頭。

    你個老絕戶活着有個啥趣兒啊!"鮑五爺咒着自個兒。

     他唯一的孫子直挺挺地躺着,一張臉蠟黃。

    上年就得了幹痨,一個勁兒地吐血,硬是把血嘔幹死的。

     "早起喝了一碗稀飯,還叫我,爺爺,扶我起來坐坐。

    沒提防,就死了哩!"鮑五爺跺着腳。

     老娘們抽搭着。

     隊長擠了進來,蹲在鮑五爺身邊開口了: "你老别忒難受了,你老成不了絕戶,這莊上,和社會子一輩的,仁字輩的,都是你的孫兒。

    " "就是。

    " "就是啊!"周圍的人無不點頭。

     "小鮑莊誰家鍋裡有,就少不了你老碗裡的。

    " "我這不成吃百家飯的了嗎!"鮑五爺又傷心。

     "你老咋盡往低處想哇,敬重老人,這可不是天理常倫嘛!" 鮑五爺的哭聲低了。

     "現在是社會主義,新社會了。

    就算倒退一百年來說,咱莊上,你老見過哪個老的,沒人養餓死凍死的!" "就是。

    " "就是啊!" 鮑五爺抑住啼哭:"我是說,我的命咋這麼狠,老娘們,兒子,孫子,全叫我攆走了……" "你老别這麼說,生死不由人。

    "隊長規勸道。

    鮑五爺這才漸漸地緩和了下來。

     二 鮑山那邊,有個小馮莊,莊上有個大閨女,叫小慧子。

    60年,跟着她大往北邊要飯,一去去了二三年。

    回來時,她大沒了,卻多了個二歲的小小子,說是路邊上拾來的。

    她就叫他拾來,他就叫她大姑。

    于是,漸漸的,一莊子人都改口叫大姑了。

    大姑一輩子沒嫁人,守着拾來過。

    大姑疼拾來,疼親兒似的。

    拾來吃稠的,大姑喝稀的;拾來穿新的,大姑穿補的。

    隻見大姑對拾來翻過一次臉,倒也不是為什麼大事。

    拾來不知從哪翻出個貨郎鼓,坐在門口搖着耍,大姑劈手奪過去,給了他一耳巴子。

    多少好東西叫拾來糟蹋了,大姑也不心疼,也不知這貨郎鼓是金打的,還是銀打的。

    倒是有些蹊跷。

    還有一樁蹊跷事。

    有一天,幾個媳婦姊妹坐在一堆曬太陽納鞋底,拾來走過來,一頭鑽進大姑懷裡,伸手就掀她的褂子前襟。

    大姑臉變了,推開拾來,站起身拾了闆凳就朝家走,留下拾來呆站着。

    媳婦們逗拾來: "想吃媽媽?找你娘去,這是你姑啊!" 拾來扁扁嘴,要哭又沒哭。

     漸漸的,莊上傳出一個怪話,說的什麼怪話,從不叫大姑聽見,倒是常常有人去問拾來: "拾來,你大姑那貨郎鼓找來讓我耍耍可管?" "拾來,你大姑的媽媽你吃過嗎?" "拾來,你大姑……" 拾來雖小,卻曉得問的不是好話,倒不回去向大姑學嘴,隻是一味地沉默。

    問的人便越發覺着蹊跷,越發地要問。

     拾來陰沉沉地看着他,然後一聲不作地走了。

    于是,人們更加覺着這一大一小共同保守着一個什麼秘密。

    而擡來則變得孤寂起來,盡力躲着人,和一切人疏遠着,隻與他大姑接近。

     就這樣,大姑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