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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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一切煩惱、一切仇恨。

    陽光灑在她身上,巴哈的“船歌”,德爾拉多的“回憶”,柴可夫斯基的“胡桃鉗”華爾滋,一一在她的手指彈奏下,跳躍、飄舞。

     她不知道姚金什麼時候離去,不知道姚金伫立在門外傾聽音樂時淚水不住滑落。

    她更不知道,躲在暗處裡,有一雙懷恨怨怼的雙眸在注視着她…… ※※※ 直至十指發麻,動不了了,霧霜才回過神來,回到苦悶的現實世界裡。

     幾點了?她擡頭凝視牆上的貓頭鷹時鐘。

     天啊!晚上九點,她居然彈了整整九個鐘頭的鋼琴? 這真是破天荒的事,霧霜愛不釋手地撫摸着琴,今天真的把過去兩個多月來,沒有接觸音樂的日子通通彌補回來。

     “我愛你!”她情不自禁地低頭輕吻鋼琴,傻傻地笑着。

     從今以後,她一定要“加強”禱告,隻要姚毅一直不出現,她就能“永遠”地待在這玻璃室裡。

     神經!霧霜又罵自己,别忘了,你隻能在這裡待兩年。

    之後,你就要離開了。

     哎!多想無益。

    不過,她真是愛死了這鋼琴。

     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她發現自己好餓!好餓!她全身無力,昏昏沉沉的下樓,她看到一桌熱騰騰的佳肴己擺在餐桌上,姚金正等候着她。

     姚老爺等着她,等到九點多都尚未用飯,霧霜很過意不去。

    “對不起!您沒叫我,我──”她支支吾吾。

    “讓您餓着了!” “沒關系,你彈得很好,我聽得很高興。

    ”姚金道。

    “快坐下來吃飯。

    ” 兩人默默地吃着飯。

    霧霜實在無法置信,在這裡的生活與她所想象的,真有天壤之别。

     她一直以為會被囚禁?被虐待?被公公及丈夫欺侮? 而今,在現實中,丈夫跑掉了,公公對她卻好得不得了!她甚至保有屬于自己的世界,這一切都超乎她想象。

     “小霜。

    ”姚金沉沉開口了。

    “那間玻璃屋全是我兒子設計的,那裡是他的天地。

    姚毅的思想、情感,全都放在裡面,我想──”老人似乎有所保留道。

    “透過音樂,你應該可以了解姚毅的特質及感情世界。

    ” “我幹麼了解他的世界?”她讪讪地放下碗筷。

    “他不回來就算了!我何必要對一個隻有靈魂,而無實形的男人費心研究?”她直言不諱。

     “小霜,你認為,音樂隻有靈魂,而無形體?”姚金的話很玄。

     “我──”她傻住了。

     音樂,是什麼?愛情,又是什麼?兩者之間又存在什麼奧妙的關系?霧霜不想讨論。

     “姚毅是個很棒的男人,在音樂的領域裡,我敢打包票,他絕不會輸你。

    而且,他經商的頭腦,不是我自誇,他可是一級棒的!”老人誇贊着。

     “你的話我才不相信。

    ”霧霜譏諷道。

    “一個病恹恹的男人,事業會有成?”她瞪大眼睛。

    “爸爸,常言道:“有健康的身心,才能擁有成功的事業”,您的兒子,姚毅──”她慧黠一笑。

    “他的身體──”她嘴角下垂,表明不以為然。

     “從沒見過這種妻子,開口閉口都不忘損自己的丈夫。

    ”他笑着。

     我是故意挑釁,但是,卻從未能如願地激起他的怒火。

    為何他總是不生氣?霧霜沮喪極了。

     “好吧!我也不多說了,姚毅的人生,全在玻璃屋裡,一切就靠你多多挖掘了。

    ” “我沒興趣!”她一口回絕。

    “這種連家都不要的男人,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我絕不會想去認識他的。

    ”她氣沖沖地欠身。

    “對不起,我要休息了。

    ” “小霜。

    ”姚金叫住她。

    “不管你對姚毅或這個家有什麼成見,你還是可以去玻璃屋内彈鋼琴。

    ” 霧霜實在很想大聲對姚金說:我──不──會──再──進──那──一──扇──門。

    但是,她并沒有勇氣說出這句話。

    因為,可以欺騙别人,卻騙不了自己,她再也離不開那間玻璃屋了,因為那裡有她最心愛的鋼琴。

     ※※※ 每天除了與姚金聊聊天、散散步,她幾乎足不出戶,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音樂上面。

     音樂伴她度日,伴她入眠,每天臨睡前,她幾乎都是抱着音樂書籍才能安然入睡。

     玻璃屋内的音樂藏書,令她目不暇給,愛不釋手。

    也許姚金真的說對了,她的肺痨丈夫與她相同,都是音樂癡,這種微妙的感覺使她越來越好奇──姚毅,到底是怎樣的人? 兩人的嗜好相同,對音樂的執着與狂熱完全不謀而合;他們一定會是很好的音樂夥伴,霧霜萬般肯定地思忖。

    她當然不會覺得他們是丈夫與妻子。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曾偷偷翻箱倒櫃地找尋有關姚毅的照片,無奈一無所獲。

    她不死心地在有意無意間向下人們“打聽”,但他們口風緊得很,一律推說不知道。

     霧霜更覺得詭異,姚家的大少爺,下人豈有不知曉的道理?但在姚金面前.她還是裝着一副漠不關心的德性。

     姚金當然是得到下人的“情報”,但他佯裝不知情,以免霧霜覺得尴尬,又會暴跳如雷,口出“狂言”──要置姚毅于死地,像這之類的惡毒話語,姚金可是吃不消。

    畢竟,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若姚毅真出啥差錯,他可無法想象。

     就這樣,兩人都在“演戲”,日子就這樣流逝了……而霧霜浮動的心也愈發地高漲、難耐。

     每晚,霧霜當然是孤枕而眠。

    大床上,隻有一邊有着被褥的睡痕;而另外一邊永遠是那麼平整、冷寂。

     這種單調,乏善可陳的夜晚,使她更懷念與俞俊仁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她越來越無法遏止地想念他。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早已嫁作他人婦,俊仁也不再屬于她了。

    可是,她又不甘心。

     你不是早就料到這樣可憐無助的結果?霧霜告訴自己。

    但是,她卻萬萬沒有想到,她竟是一個人孤獨無依地生活,過着宛如寡婦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