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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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一條清澈幹淨的河流,隻怕是天方夜譚。

     霧霜狠狠地瞪着眼前這個與她一樣滿身污臭的男人,淚水簌簌滑落。

     姚毅實在是滿同情她的。

     “到底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逼得你一定得走上絕路?”他實在不明白。

    “我的愛人棄我而去,整整兩年,我過得是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但我──”姚毅兩手一攤。

    “還是活下來了!我并沒有傻到輕生。

    ” 這番話竟讓霧霜撲倒在這陌生男子的懷中,她哀嚎着,哭得肝腸寸斷。

    她卸下平日堅強、冷漠孤傲的假面具,把這段日子所埋藏的委屈一股腦全發洩出來。

     姚毅輕輕抱住她,這時的霧霜再也不是衆人眼中那冷若冰霜、狂傲自負的“冰山美人”,她隻是一位柔弱無助的小女人。

     大概是淚流幹了,霧霜也累了,所以她靜靜靠在這陌生男子的胸膛上。

     陌生男子說話了。

    “你──有什麼心事,可以說出來。

    ”他說出頗有哲學意味的話。

    “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我倆隻是萍水相逢;正因為這樣,我反而是你的最佳聽衆,你可以放心地傾訴一切。

    ” 霧霜顯然還有些舉棋不定,有些猶豫。

     姚毅微笑道:“我也是滿腹苦水想找人發洩,既然今日我遇見你,表示我倆有緣。

    女孩,願不願意聽我發發牢騷?” “好。

    ”霧霜道。

    “我不相信你的事情會比我還倒黴。

    ” “我老爸逼我娶一個我根本就不認識的女人。

    ”姚毅讪讪地道。

    “沒有感情的婚姻,你能忍受嗎?” “你這算什麼?”霧霜反唇相稽。

    “為了還債,我必須嫁給一個已經快死的肺痨鬼,而且還得為他生小孩。

    ” 姚毅大笑。

    “想不到,我們還真是同病相憐,同是天涯淪落人。

    ”他指着她。

    “我太高興了,天下居然還會有比我更可憐的人。

    ” 聽他這麼一說,霧霜的雙眸又蒙上一層霧氣。

     “對不起,姑娘,我──”他趕緊道歉。

    “請不要在意我的瘋言瘋語。

    ” “很可笑,是不是?錢真是可以逼死人。

    ”霧霜可憐兮兮道。

     姚毅不再說什麼,望了她一眼。

    “冷嗎?我們都濕透了。

    ”他自嘲地一笑。

    “這真是美妙的一夜。

    ” 濕答答的衣服黏在女郎玲珑有緻的嬌軀上,她直打着哆嗦。

     “願不願意換個地點聊聊?”姚毅幽默道。

    “這裡顯然不是聊天的好地方,不但有蚊子、雜草,也許還有──水鬼?” 霧霜被他這麼一說,吓得不由自主地拉住他的手。

    “那我們……走吧!” 姚毅格格一笑,帶着她爬上堤防,走到小徑上,他的破摩托車就停在橋的另一端。

     機車後綁着一大袋行李,姚毅把行李打開,拿了一件薄襯衫套在她身上。

    “台南很熱,待會兒你的衣服就會幹了,可千萬小心别生病了!” 他自己也拿了一件背心,當着霧霜的面,毫不羞赧地換上。

     霧霜的雙頰绯紅,不過在天色蒙眬之際,姚毅根本沒有發現。

     “走吧!我們騎到市區去,找個地方好好傾吐彼此可憐的遭遇。

    ”姚毅坐上駕駛座。

     就這樣,他們共騎着那輛破摩托車,離開這座無名橋。

     自己怎會如此随便?霧霜坐在這陌生男子的身後,她不可思議地想。

    摩托車呼嘯馳過,景色一一從她眼前掠過,但憂愁卻揮之不去。

     就在這啤酒屋裡,她的思緒正一點一滴地凝聚起來。

     今夜發生的事,從跳河自殺到騎摩托車,進啤酒屋;這都是她生平第一次的經驗。

     實際上,以霧霜平日心高氣傲,又自命清高的個性,她當然不可能随随便便搭乘陌生男子的機車,更遑論一起上啤酒屋暢談彼此的心事。

     霧霜反正已覺得人生沒啥希望──她就要嫁給一個肺痨鬼。

    所以,她反而想開了許多事,不再拘泥于小節。

    現在的她與一夜前的她,真有天壤之别。

     唉!一切都無所謂了。

    反正,她是一個沒有任何希望的“活死人”。

     “對了,你為什麼随身帶那麼多衣服?”理理思緒後,她岔開話題問。

     “我離家出走,準備逃婚。

    ”在說這項重大“決定”前,姚毅還特别清清喉嚨,喝了一口啤酒。

     “逃婚?”霧霜的眼睛瞪得好大。

    “你──要拋棄未婚妻?”她驚訝他竟如此無法無天膽大妄為。

     “沒錯。

    ”姚毅并沒有因這美麗女子“蔑視”的口吻而覺得慚愧,他依然自在地吃着炸豆腐。

     “你的行為是很嚴重的錯誤,你──有罪!”霧霜大聲反駁。

     “我──”姚毅指着自己。

    “我何罪之有?”他嗤之以鼻。

    “都什麼時代了!我為何要當我老爸的傀儡,我是有自主權的。

    ” 他雖說得冠冕堂皇,但霧霜仍聲色俱厲地指責他: “你太自私了!你可曾想過,你的未婚妻要孤零零地站在禮堂外,一個人忍受衆人對她的冷嘲熱諷,你要她的臉往哪兒擺?你要她如何在你的家人及衆多親友面前擡起頭來?” “難道你要我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