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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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開心的是唱片公司老闆和子莊,老闆在商言商,當然希望賺錢,捧紅一個歌星就是金礦,而子莊是單純的開心,他對以玫——真是再無任何幻想了。

     無論他是否愛過以玫,他們之間的一切已成過去,因為他明白以玫的心從來不會在他身上,感情原是雙方面的,他勉強不得。

     他開始不當以玫是個普通朋友,是個事業上的夥伴,似乎——并不困難,他以前是太傻了,為什麼一定要任性的把事情弄糟呢? 他實在後悔,可是——他完全幫不上忙,他已盡了力,莫恕和以玫兩方面都無動于衷,他再也沒有辦法。

     姻緣天定吧?人是強不過命運的。

     今天以玫要到唱片公司來一整天,這是宣傳計劃中的一部分,以玫親自為賣出的唱片簽名,當着聽衆、歌迷的面簽上款,該是很吸引人的吧? 以玫到得很準時,卻顯得并不熱心,懶洋洋的在簽名,神情有些落寞。

     “以玫,累嗎?不舒服?”子莊輕聲問。

     “不是,”她淡淡的搖頭。

    “子莊,非要坐在這兒為每一個買唱片的人簽名?” “當然,廣告已發出去了,不簽名怎麼行?别人會以為我們騙人。

    ”子莊搖頭:“怎麼?你不願做?” “其實——完全沒有意義。

    ”她說。

     “我希望真正喜歡我唱歌的人買唱片,不要因為我的簽名。

    ”以玫說。

     “别傻,以玫,你不想得金唱片?”子莊意外的。

     “得了金唱片又怎樣?”她自嘲的笑。

    “不是真正憑我自己的本領。

    ” “現在許多歌星都是這樣的,得了金唱片當堂身價不同,對你的聲譽很有幫助。

    ”子莊說。

     “誰知道我還能唱多久?”她搖搖頭。

     陸續的有人來買唱片,要簽名,以玫一直機械式的做着,心中思維卻飛得好遠,好遠。

     當年雅竹并不愛莫恕,難道是他單相思?可是他說過,他根本沒愛過——這真是令人莫名其妙,他們都沒有愛過,這件事卻傳了十年,莫恕的退隐十年又是為什麼? 雅竹說幸福隻在一念之間,的确是句好有道理的話,非有過經曆是不足以了解的。

     雅竹也說過愛情需要更多些的真誠——以玫不明白,她該怎麼做?若她采取行動,會有效嗎? 她采取行動——唉!她能采取什麼行動呢?她是女孩子,她要維持至低限度的自尊,是吧? 屬于她的愛情為什麼這樣多波折?這樣多困難?難道她沒有資格擁有一切?莫恕——為 什麼對她漠視成如此這般?她是那樣的不足惜? 突然之間,她什麼心情也沒有了,放下手中的筆,推開面前的唱片,黯然的歎一口氣,從來堅強的她也忍不住淚盈于睫。

     為什麼她不能擁有愛情?這是為什麼? 站在她面前買唱片的一個男孩子突然感到驚愕、詫異的望住她,顯然被她意外的眼淚吓倒了,凝視她一陣,抓住那隻簽了一個“何”字的唱片,轉身而去。

     大概沒有人等在那兒要她簽名了吧?有——也沒有辦法,她是再也控制不住内心如狂潮澎湃的感情激動,為什麼她總是不能得到她渴望得到的?命運為何對她如此苛刻? 她默默的無聲的哭泣着,大地似乎都為此靜默,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許多年代、許多世紀都已過去,那失去愛情的心已逐漸老去。

     慢慢的,她抹一把眼淚,坐直了一些。

    發洩過後人是會舒服些,至少心裡不再那麼悶。

    無論她能否擁有愛情,日子總還是要過下去,生命依然延續着,那麼,即使再不喜歡,再無心情,工作該是她唯一的寄托,是嗎? 工作——她看見又有人站在她面前,又買唱片要求簽名吧?香港人就這麼容易上宣傳噱頭的當,要她簽一個名就買唱片,也不管喜不喜歡她的歌,這多劃不來?換了她是無論如何不肯的。

     她吸吸鼻子,頭也不擡的拿過面前的唱片,草草的簽了何以玫三個字,又把唱片推給那人。

     是個穿灰色長褲的男人,他拿起唱片卻沒有離開,這些人真貪心,有了簽名還不夠?等在這兒還想怎樣。

    真是莫名其妙到極點。

    以玫再也無法掩飾内心的厭煩,她不怕得罪人,大不了再也不唱歌。

     “站在這兒做什麼?領救濟金?”她極不客氣,極刻薄的說。

     話一說完,人也呆住了,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人不是聽衆,不是歌迷,不是任何一個人,是——怎麼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