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時代(二)

關燈
我開始闡明什麼叫作義氣。

     在我看來,義氣就是江湖好漢中那種偉大友誼。

    水浒中的豪傑們,殺人放火的事是家常便飯,可一聽說及時雨的大名,立即倒身便拜。

    我也像那些革莽英雄,什麼都不信,唯一不能違背的就是義氣。

    隻要你是我的朋友,哪怕你十惡不赦,為天地所不容,我也要站到你身邊。

    那天晚上我把我的偉大友誼奉獻給陳清揚,她大為感動,當即表示道:這友誼她接受了。

    不但如此,她還說要以更偉大的友誼還報我,哪怕我是個卑鄙小人也不背叛。

    我聽她如此說,大為放心,就把底下的話也說了出來:我已經二十一歲了,男女間的事情還沒體驗過,真是不甘心。

    她聽了以後就開始發愣,大概是沒有思想準備。

    說了半天她毫無反應。

    我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去,感覺她的肌肉繃得很緊。

    這娘們随時可能翻了臉給我一耳光,假定如此,就證明女人不懂什麼是交情。

    可是她沒有。

    忽然間她哼了一聲,就笑起來。

    還說:我真笨!這麼容易就着了你的道兒! 我說:什麼道兒?你說什麼? 她說:我什麼也沒有說。

    我問她我剛才說的事兒你答應不答應?她說呸,而且滿面通紅。

    我看她有點不好意思,就采取主動,動手動腳。

    她搡了我幾把,後來說,不在這兒,咱們到山上去。

    我就和她一塊到山上去了。

     陳清揚後來說,她始終沒搞明白我那個偉大友誼是真的呢,還是臨時編出來騙她。

    但是她又說,那些話就像咒語一樣讓她着迷,哪怕為此喪失一切,也不懊侮。

    其實偉大友誼不真也不假,就如世上一切東西一樣,你信它是真,它就真下去;你疑它是假,它就是假的。

    我的話也半真不假。

    但是我随時準備兌現我的話,哪怕天崩地裂也不退卻。

    就因為這種态度,别人都不相信我。

    我雖然把交朋友當成終身的事業,所交到的朋友不過陳清揚等二三人而已。

    那天晚上我們到山上去,走到半路她說要回家一趟,要我到後山上等她。

    我有點懷疑她要晾我,但是我沒說出來,徑直走到後山上去抽煙。

    等了一些時間,她來了。

     陳清揚說,我第一次去找她打針時,她正在伏案打瞌睡。

    在雲南每個人都有很多時間打瞌睡,所以總是半睡半醒。

    我走進去時,屋子裡暗了一下,因為是草頂土坯房,大多數光從門口進來。

    她就在那一刻醒來,擡頭問我幹什麼。

    我說腰疼,她說躺下讓我看看。

    我就一頭倒下去,撲到竹闆床上,幾乎把床砸塌。

    我的腰痛得厲害,完全不能打彎。

    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來找她。

     陳清揚說,我很年輕時就餓紋入嘴,眼睛下面烏黑。

    我的身材很高,衣服很破,而且不愛說話。

    她給我打過針,我就走了,好像說了一聲謝了,又好像沒說。

    等到她想起可以讓我證明她不是破鞋時,已經過了半分鐘。

    她追了出來,看見我正取近路走回十四隊。

    我從土坡上走下去,逢溝跳溝,逢坎躍坎,順着山勢下得飛快。

    那時正逢旱季的上午,風從山下吹來,喊我也聽不見。

    而且我從來也不回頭。

    我就這樣走掉了。

     陳清揚說,當時她想去追我,可是覺得很難追上。

    而且我也不一定能夠證明她不是破鞋。

    所以她走回醫務室去。

    後來她又改變了主意去找我,是因為所有的人都說她是破鞋,因此所有的人都是敵人。

    而我可能不是敵人。

    她不願錯過了機會,讓我也變成敵人。

     那天晚上我在後山上抽煙。

    雖然在夜裡,我能看見很遠的地方。

    因為月光很明亮,當地的空氣又很幹淨。

    我還能聽見遠處的狗叫聲。

    陳清揚一出十五隊我就看見了,白天未必能看這麼遠。

    雖然如此,還是和白天不一樣。

    也許是因為到處都沒人。

    我也說不準夜裡這片山上有人沒人,因為到處是銀灰色的一片。

    假如有人打着火把行路,那就是說,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在那裡。

    假如你不打火把,就如穿上了隐身衣,知道你在那裡的人能看見,不知道的人不能看見。

    我看見陳清揚慢慢走近,怦然心動,無師自通地想到,做那事之前應該親熱一番。

     陳清揚對此的反應是冷冰冰的。

    她的嘴唇冷冰冰,對愛撫也毫無反應。

    等到我毛手毛腳給她解扣子時,她把我推開,自己把衣服一件件脫下來,疊好放在一邊,自己直挺挺躺在草地上。

     陳清揚的裸體美極了。

    我趕緊脫了衣服爬過去,她又一把把我推開,遞給我一個東西說:會用嗎?要不要我教你? 那是一個避孕套。

    我正在興頭上,對她這種口氣隻微感不快,套上之後又爬到她身上去,心慌氣躁地好一陣亂弄,也沒弄對。

    忽然她冷冰冰他說: 喂!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我說當然知道。

    能不能勞你大駕躺過來一點?我要就着亮兒研究一下你的結構。

    隻聽啪的一聲巨響,好似一聲耳邊雷,她給我一個大耳光。

    我跳起來,拿了自己的衣服,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