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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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士喝了英嫂的乳汁,才得救了。

    "請大家注意,那不是水,是乳汁!"放映員喊。

     "乳汁"到底使幾乎沉睡了的觀衆又清醒過來。

     "乳汁是什麼物件兒?"黑暗中有人在打問。

     "乳汁,乳汁就是媽媽水呗!"有人高聲回答道。

    端村也不乏有學問的人。

     那解釋很快就傳遍全坑,最先報以效果的當是端村的年輕男人。

    在黑暗中他們為"乳汁"互相碰撞着東倒西歪。

     老人們很是羞慚。

     那些做了母親的婦女,有人便伸手掩懷。

     姑娘們裝着沒聽見那解說,但壕坑畢竟熱烈了。

     沈小鳳并不掩飾那"乳汁"對自己的鼓動,心急火燎地在黑暗中搜尋着陸野明,她願意他也準确地聽見那解說。

    在黑暗中她找到了他,原來他就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他那高出别人的腦袋,以及腦後豎起的一撮頭發……都使她滿足。

     後來電影裡的英嫂踮着腳尖在竈前燒了一陣火,戰士蹦跳着喝了她遞給他的湯,終于挺胸凸肚地走了。

     電影散了,壕坑裡一片混亂。

    女人們尖聲叫着孩子,男人們咳嗽着率領起家人。

     月亮很明,照得土地泛白。

    人們踏着遍地月光四散開去,路上不時有人罵上一半句,罵這電影不好看,并為那四十塊錢而惋惜。

    但"乳汁"的餘波尚在繼續,半大小子們故意學着放映員的語調高喊着"乳汁!乳汁!"撒着歡兒在新耙平的地裡奔跑。

    是誰在月光照耀的漫地裡發現一件丢掉的"襖"。

    "誰丢了黑襖咧!"嚷着,彎腰便抓,卻抓了一手濕泥。

    舉手聞聞,原來是抓了一泡尿。

    許多人都罵起了髒話,那髒話似乎是專門罵給後面的姑娘聽。

     知青們裹着滿身月光,裹着半大小子的髒話,繞道村南,像端村人一樣朝村裡稀稀拉拉地走。

    陸野明和沈小鳳不知為什麼卻落在了最後。

    沈小鳳分外安靜,不時用腳劃着路邊黃下去的枯草。

    陸野明離她很近,聞見由她挾帶而來的壕坑裡的氣味。

     安靜并不持久,無話的走路很快便使他和她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

    他們隻覺得是靠了一種渴望的推動才走到一起來的,這渴望正急急地把他們推向一個共同的地方。

     忽然他們停住腳。

    卻沒能意識到迫使他們停住腳的是那座伫立在場邊的麥稭垛。

    月光下它那毛茸茸的柔和輪廓,它那鋪散在四周的細碎麥稭,使得他們渾身脹熱起來。

    他們誰也沒弄明白為什麼要在這裡停住,為什麼要貼近這裡,他們隻是覺得正從那輪廓裡吸吮着深秋少有的馨香和溫暖。

    他們隻是站着不動…… 許久,他們才發現站在麥稭垛前的不是兩個人,是三個人。

    那一個便是楊青。

     還是楊青先開口。

    她躲開陸野明的輪廓,隻對沈小鳳一個人說:"我知道你落在後邊了,就在這兒等你。

    " 沈小鳳很含混地作了一聲回答。

     楊青先走,沈小鳳緊跟了上去。

    陸野明努力回憶着剛才發生的一切。

     第二天大風。

    灰蒙蒙的曠野上遠遠地蠕動着三個人影兒。

     是生人。

     遼遠的平原練就了端村人的眼力,遠在幾裡之外他們就能認出走來的是生人還是熟人。

     正在拔棉花稭的栓子大爹望了一會兒說:"都是漢們家,一準兒是奔咱村來的。

    看那架勢,來者不善哩。

    " 人們一下都想起了隊裡的小池。